陳英離開承天宮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落入了他人的視線之中,他著意了拐了好幾道彎才去的東宮。
他抵達東宮之時,裴翊琛正在書房之中,侍衛見他來後,往他身後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並無他人之後才領著他進去。
書房內,裴翊琛正繪作勾勒著竹葉,聽到侍衛的通傳聲他才微微抬起頭。
陳英躬身行禮:“殿下。”
裴翊琛神情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又垂眸繼續著桌案上的畫作,不緊不慢地問:“父皇為何要宋臨蕭回京。”
“奴才不知。”陳英睨見眼前人執筆的手微頓,忙道:“聖上並未提及為何召宋將軍回京,僅僅是提過一嘴宋將軍這些年駐紮邊遠之地也從未遞摺子請旨回京,想來也是安分。”
說完後見裴翊琛換了支筆觸更為纖細的毛筆,陳英心中鬆了口氣,躊躇須臾後道:“只是有一事奴才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裴翊琛頭也不抬地道。
“聖上雖是今日才明說召宋將軍回京,實際上已秘密召將軍回京約莫半個……”
‘噠’
筆桿撞擊桌案發出的響聲打斷了陳英的話語,不知從何而來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朝他襲來,逼得他躬著的身軀再次彎下了幾分,額間的碎汗滑落至耳根處,漫過脖頸消散開。
冽著神的裴翊琛拾起筆桿,“為何今日才來稟報。”
陳英倏地跪下以頭搶地,顫著聲道,“前些日子靖寧王之事惹得聖上龍顏大怒,奴才和師傅近身伺候並不能前來,是以拖到了今日,還望殿下恕罪。”
擺在前頭的手也不由得他的心,直顫顫地抖動著。
裴翊琛掠了他一眼,“繼續。”
陳英的頭抵著地面不敢抬起,一簇又一簇的汗自他額間滑下,“晌午時殿下離去不久,聖上就召瑞王入宮,奴才端著茶水進去之時,依稀聽到了王爺提及陘州之事,提到了個人名。”
裴翊琛停下手中的動作,“誰。”
陳英貼在地上的手緊了緊,“李錦,多年前伺候在二皇子身邊的李錦。”
聞言,裴翊琛的眸光倏時間凝住,定定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無需抬頭陳英都能夠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異常灼熱,熱得他背脊直直冒汗,都要將衣裳給浸透了,耳邊傳來一道‘咔嚓’聲響,似乎是毛筆斷掉的聲音,他抿了抿嘴,心中一顫一顫的。
裴翊琛眸光冷冽地掃過戳入掌心之中的碎刺,緩緩地捏緊,“孤知道了,你回去繼續盯著。”
“是。”陳英的頭抬起,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停下腳步,抬眼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眸光不悅的太子。
裴翊琛知曉他在想什麼,道:“你的家人孤自然會命人照顧好。”
陳英鬆了口氣:“多謝殿下。”
他離去之後,裴翊琛久久都沒有收回視線,直到眸光中出現顧沁寧的身影,才稍稍回了回神。
顧沁寧眸光掃過屋內,並無盛怒之下砸落的物件,她走進去。
裴翊琛朝她伸出手,“你怎麼來了。”
顧沁寧抬手落入他的掌心之中,睨見他另一掌心中滴落下來的血漬,眉頭微微皺起,不答反問:“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
裴翊琛順著她擔憂的眼神掃了眼右掌,不甚在意地說:“不小心折斷了毛筆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聞言,顧沁寧微微嘆息,“我去尋藥來給你包紮。”
“不用。”裴翊琛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扯將她拉入懷中,“小傷而已,不礙事。”
顧沁寧的下頜抵著他的胸膛,柔情似水的眼眸斂下了些許,“你每次都說是小傷,非要和你我相識時的傷勢才叫重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