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曜聞言眸光不緊不慢地滑過港池,淡淡地‘嗯’了聲。
這時,眾人忽而聽聞到‘咻咻’聲,常年累月習弓的侍衛們瞬間明白這是箭刃穿破雲際的聲響,倏地凜起神,可不待他們反應過來,耳側傳來了不大不小的悶哼聲。
跟隨在一旁的賀林知眼睜睜地瞧見鮮血奔湧而出,他驚魂未定地凝著裴牧曜的手臂,驚呼道:“王爺!快去找大夫來!”
裴牧曜擰著眉,視線緩緩地掃過四周,冷笑了聲。
這聲音不輕不重地漫入賀林知的心中,慌亂的思緒霎時間更為複雜,但現下也不是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當即命侍衛四處搜查刺客,恨不得大夫現在就能趕來。
裴牧曜半捂著傷口處,餘光瞥了眼焦急如焚的賀林知,心中也有了考量。
娓娓道來的話語縈繞在堂屋上空,講到最後時,他甚至笑了聲,“本想著不驚動你,誰知你如此聰穎,也不給我瞞你的機會。”
聞言,宋絮清眸色微斂,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右臂上的傷口,抿了抿唇,半響才道:“王爺若是不想讓妾身知曉,妾身也可當不知此事……”
“清兒。”裴牧曜扣著她掌心的動作緊了幾分,截斷了她的話。
也不知為何,聽到‘妾身’二字從她口中溢位,便覺得尤為陌生刺耳,像是對相敬如賓的夫妻,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宋絮清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明知裴牧曜為何會使用如此方式,更深知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可真的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時,又禁不住疑惑是否真要如此行事。
最為重要的是,他如此行事之後還想著瞞著,若不是發現祈安的不對勁,她怕是要矇在鼓裡多日,甚至有可能是一輩子都不知此事。
然而不管怎樣,事已至此,她也沒了要反問的心思。
定定地看著他許久,宋絮清沉沉地嘆了口氣,用了點力道想要掙脫開他的大掌,“王爺早點休息,妾身先回院中,不打擾您了。”
聞言,裴牧曜眉心蹙了蹙,清寒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懊悔,嘴角微啟,“是我的不對。”
“王爺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是妾身的問題。”宋絮清慢條斯理地打斷他的手,又用了點力氣抽手,還是沒有抽出來,悶聲道:“是妾身明知您想要以身為餌引誘他人,心中理解也讚許您的做法,但……”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沒有將話說到底。
“這事是臨時起意故沒有提前告知你,但刻意隱瞞你傷情是我的錯。”裴牧曜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鬆開手心的同時,在她即將起身逃離的瞬間箍住她的腰身,緊緊地摟在懷中,下頜微微抵著她的肩頸處,不急不緩摩挲著,“可否原諒於我,日後定當不會再犯此等錯誤。”
密密麻麻的癢意從肩頸蔓延至心中,宋絮清下意識地往旁邊側了側,然而下一瞬他又跟了過來。
她微微垂著頭,便闖入了他夾雜著些許懊惱的眼眸,指尖微動。
見她久久未言語,裴牧曜落在她腰間的手往上移,擒住了不堪盈盈一握的手腕。
宋絮清滿腹狐疑地注視著他的動作,誰知被抬起的掌心下一瞬倏地狠狠地落在他的右臂上,耳側的悶哼聲震動著她的耳鼓。
還不等她怒罵出聲,他像是不解氣那般,又壓著她的手背往下按壓著,宋絮清頓時懵了,怔怔地將視線上移向他,餘光瞥見紗布中溢位的血跡,嗓音顫顫:“你是瘋了嗎?”
說完她試圖起身尋紗布來替他重新包紮,卻被他緊緊地拉住,不讓她離開一寸。
“嗯。”裴牧曜扣著她的手,指節一寸一寸地破開她的指縫,慢條斯理地和她十指相扣著,“你要是覺得不解氣,還可再往下。”
宋絮清的另一隻手微微顫抖著,咬著牙道:“瘋子。”
對於她的指控裴牧曜全盤接下,頷了頷首,深邃幽深的眼眸引著她墜入,道:“我不期冀著你能夠立即諒解我,但也想著,苦肉計是否能夠令你心疼些許,稍稍抵去些惱意。”
宋絮清怔愣地看著他,第一次察覺到他的另一面。
鮮血溢滿整塊紗布,靜謐無聲的臥閣內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思緒。
裴牧曜宛若沒有瞧見那般抬起了右臂,指腹緩慢地滑過她的眼眸,點了點微微顫動著的長睫,道:“你可以生氣,可以罵我,可以惱我,但不要把我視作陌生人。”
熾熱的氣息噴灑在雙頰處,浸得雙頰微微紅潤,宋絮清眨了眨眼眸,反駁道:“我並未將你視作陌生人。”
上下闔動的眼眸帶動著長睫,輕輕盈盈地掃過他的指腹,裴牧曜目光被她飽含擔憂的眼眸吸引,凝視許久,他手心微翻蓋住了她的眸子,“不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