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子烏夜啼。
辛夷從城外回來後,就在院子中靜坐許久。
“夜深了,先回屋吧。”扶疏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地為她披上一件外袍。
終於,辛夷走進了扶疏精心準備的小院子。然而現在,扶疏仍是沒有機會,也沒有那個心思,向辛夷展示他連日來的心血。
扶疏見辛夷這般消沉的模樣,無奈嘆氣,雖說修行之人一夜不睡沒什麼,但他實在是放心不下。而且前幾日她才去單挑了一頭地王熊,不好好調息休養,身子又怎麼能吃得消。
辛夷聽見了扶疏的腳步聲,也聽見了他的話,縱使知道他是好意,也知道自己早就該去打坐療傷。可她現在,著實是提不起力氣,只想什麼都不做,就在這裡發呆放空自己。
“袁仙人他……”扶疏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他即便身死,也是為自己心中的道而死,直到最後一刻,他也是快樂又滿足的。”
辛夷聞言,略微眨了眨乾澀的雙眼,嗓音暗啞地說道:“我知道。”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她從未懷疑過他的初衷,他保護的不僅是農田,更是滄海城數以百計凡人生存下去的根本。直到現在,袁仙人修為盡散前的那一刻,他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仍在她的眼前盤旋,久久不能消散。
夕陽如血,照耀在農田上,就像為成熟的麥穗披上了一縷橙紅色的紗。而另一邊,海面上充滿異獸暗紅的鮮血,紅得刺眼,紅得讓人想要嘔吐。
可是,那一刻他在想什麼,真的會有人知曉麼?
袁仙人這一輩子,半生漂泊半生操勞,為的不過是,讓凡人和低階修士吃飽飯而已。人們都說他是以農入道,可又有誰知道,他的道心是以天下為己任,守護住了百姓賴以生存的農田,才能讓他的道心愈發堅固。
辛夷閉上雙眼,忍住那股酸澀的衝動,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之前想要告訴我什麼?”
扶疏見她不肯直視自己的神情,便知曉辛夷定是發覺了什麼。她總是這樣,敏銳得很。
“滄海城臨近海域,每年大大小小的妖獸突襲不計其數,這裡的人們也都習以為常。不過這次,可不是海中異獸來襲那麼簡單,”說到這裡,扶疏稍稍地停頓了一下,抬頭去瞄著辛夷的反應,“這一次,有高階異獸在獸潮中領頭。”
辛夷聽完就皺起了眉頭,擠出一條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溝壑。
妖獸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就會開智,這是修仙界都公認的事實。但是,一旦妖獸有了智慧,即便是有求於人,基本上也都不會靠近人類聚居的地方,更別提像這樣有組織、有計劃地進攻有修士護衛的滄海城。
“獸潮,真的是有妖獸在背後搞鬼嗎?”辛夷平靜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那麼,你覺得是有人暗中作梗?”扶疏反問道。
辛夷沒有回答,在扶疏看來,她就是在預設自己的看法。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至少在修仙界中,還沒有聽說過什麼極為聰明的妖獸。就算是被修士契約的獸寵,和人相處得多了,再怎麼通人性,也沒有聰明到如此地步,甚至可以發動獸潮,有策略地進攻。
雖然辛夷也是這麼認為,但她的心裡還是有些躁動不安。難道就真的沒有開智的妖獸,會和人類一樣思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