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榆這番話,司琴心裡竟是說不出的感動。她帶著哽咽聲,低低開口:“顧大哥,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無法做出永遠拋下他的決定。人生也就這麼點日子了,讓我再陪陪他,好嗎?”
顧榆無話可說,一個女人的深情,可以讓孟姜女哭倒長城,遑論一貫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司琴?
這麼多年,她對柯澤的感情早已不止是喜歡那麼簡單。如果只是喜歡倒還好,關鍵是,她早已在他傾盡全力護住她的時候愛上了他。這份愛,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我知道了。”顧榆偏開臉,表情很淡,唇角卻帶著些微暖意,“我會一直幫你。”
司琴扯了扯唇,笑得有些散漫,“你是在同情我嗎?”
她很清楚地知道,顧榆並不是一個熱心助人的性格。他身為商業高管,骨子裡流淌的便是屬於天才的高傲與淡漠。只不過相比於柯盛那樣霸道堅毅的性格,顧榆為了契合他,逐漸將自己軟化為溫和可親的一個人。但就算他表面上再平易近人,他的眸子裡都是冷的。只有當看到柯盛時,那雙眼才會充滿熱力。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光從她住院起就一直守著她,還為她的病情擔憂,甚至違背自己的立場向她提出人生建議。這樣的熱心腸,似乎跟他本人的人設相反。
也讓司琴不由得懷疑,他是在同情她。
而顧榆也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薄唇蘊著笑,帶著點忍俊不禁的意味,“對,我就是在同情你。”
司琴不由黑臉,“顧大哥……”
“堂堂司氏娛樂的大小姐,年輕時勇戰自己的極品親戚奪回家產,那種令人驚豔的魄力,如今卻消失不見。我怎麼能不同情你呢?司小姐?”
他喚她司小姐的時候,眼底的促狹怎麼都掩飾不住。司琴看出他是在嘲笑自己,一下就惱了,“喂喂,哪有你這樣激怒病人的?不怕我趕跑你嗎?”
她內心鬱卒,哪有顧榆這樣的人?看著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沒想到卻是個腹黑男。
顧榆越發笑得明顯,“好吧,為了不讓司小姐趕跑我,我只能伺候你用午餐了。”
說著,他就拉出病床上的簡易餐桌,將餐盒裡的一碟碟菜端了出來,最後才是一碗濃郁鮮香的玉米蓮藕粥。
司琴聞著就食慾大動,外加她好久沒吃過正餐了,當下肚子就發出了咕嚕嚕的叫聲,氣氛可謂是一時間尷尬至極。
司琴窘迫得都不敢抬頭看顧榆的神色,但多年來在商戰中養成的淡定從容,還是讓她抬起了頭,看著顧榆挑眉,“想笑就笑,忍著多難受。”
隨著她話音落下,顧榆就哈哈大笑了出聲。堂堂一個一米八五的男人,西裝革履,模樣溫雅,卻在病房裡嘲笑一個三天沒吃飯的病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琴拿起筷子,狠狠戳進一塊西藍花裡,送到嘴裡咔嚓咔嚓地咬著,完全把顧榆當成了西藍花,那架勢很有幾分兇惡。
顧榆被她的眼神盯著,只好忍住笑,把一張俊臉還原成溫和從容的模樣,就坐在一旁,看著她把餐盤裡的東西吃完。
十分鐘後,司琴抽出一張餐巾紙,邊擦著嘴邊道:“味道不錯,哪家餐廳?”
顧榆含笑報了個名字給她,正伸手要把這些一掃而光的餐盤收了,就見一雙素白漂亮的手比他更快一步,將五個餐盤都收進了餐盒裡。
“你……”顧榆才開了個頭,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司琴看他一眼,淡淡笑了,“在所有人眼裡,我都是個生活廢物,連你也這麼覺得,不是嗎?”
顧榆被她問得啞然,的確,司琴當初之所以會失去易初的撫養權,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生活自理能力太差,即使她足以養活易初,也競爭不過柯家那麼多傭人。畢竟要讓一個孩子健康成長,有錢還不夠,他必須三餐均衡,能夠過上安穩健康的生活,法院才有可能將易初判給司琴。
“就算你們一直都這麼想我,也沒關係。我從小就不沾陽春水,活了三十年,才剛接觸廚藝,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達到你們期待的完美程度。但我可以學,接下來我有的是時間。”司琴把餐盒蓋子合上,輕輕吐出一口氣,結束了輕鬆的氣氛。
顧榆察覺到空氣裡漸漸瀰漫的壓抑沉重,想說些笑話來讓司琴高興,卻再也沒有辦法讓司琴笑一聲。
司琴把那隻櫻桃紅的口紅小樣塗上唇,輕抿了幾下,唇色便如古早櫻桃般鮮豔欲滴,漸變的層次暈染,頗有咬唇妝的意味,但卻更為好看精緻。
大約是嫌棄自己的氣色不夠好,她還踮腳貼在鏡子前,用手指沾了些口紅點塗在臉頰上,指腹暈染開,更襯得雪白膚色有了幾分血氣。
“顧大哥,我們出發吧。”
&n高的黑**跟鞋裡,站起身時,更讓人眼前一亮。經過精心裝扮的她,褪去了商場上女強人的強勢冷酷,也沒有小女人的嫵媚嬌柔,更多的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平靜氣質,讓那張漂亮奪目的臉,平添三分從容七分優雅。所謂歲月從不敗美人,在司琴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顧榆點頭,和她一起乘坐醫院電梯來到七樓。這一層是心外科和血液科的病房,單獨幾間VIP病房在走廊盡頭,遠遠的,有兩個保鏢看守的病房格外醒目。
“稍等,我打個電話。”將司琴帶入一側的過道後,顧榆邊拿出手機邊道。
司琴越過他寬厚的肩膀,探出頭朝走廊盡頭看去。柯澤所在的那間病房門口格外乾淨,走廊盡頭的大窗戶外還照進來明媚的陽光,投射在地上,更顯得那兒如世外桃源般美好安靜。
“可以動手了。”顧榆說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順手將司琴探出去的腦袋轉了回去,對著她輕噓一聲:“他們要來了。”
他們?
這還需要很多人?
不一會兒,司琴就聽見走廊那頭傳來喧嚷嘈雜的聲音,她心中一動,下意識要探頭去看,肩膀卻被顧榆給按住。
她抬眸,恰好看到男人被燙了似的抽回手,只用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望著她,對她說:“耐心點,別被人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