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是魏郡治所,魏郡有十五個縣城,總人口達四五十萬,其中大部分分散在各縣城以及鄉野,住在鄴城內的只有那麼幾萬人而已。
人少就意味著更容易管理,更容易變成熟人社會。
如果沒有身份在城內行走的話,你猜會不會在剛進城的第二天,就被人揪出來?
所以說並不是古人不懂得用間諜,而是間諜這玩意兒需要一個複雜的環境才能掩蓋,在渾濁的黃河底藏一條鯰魚,與在清澈的小溪中藏一隻螃蟹,是兩個概念。
好在陳暮早就有安排,侯栩以老周頭的身份順利進入了城內。現在他不再是一隻容易被發現的螃蟹,而是一塊溪底普通鵝卵石,多得隨處可見。
廷尉府不大,只是一樁普通的三進三出宅院。前廳是個花園,順著迴廊進入副廳,侯栩和太史慈就看到了來面試他們的趙恭。
趙恭的府里人不多,隨著年歲日益老邁,他也感覺到身子骨大不如前,因而需要招幾名忠心的奴僕來服侍。
像普通的豪強世家往往不會在外招人,他們用的都是自家莊園的莊生子。但趙恭屬於黨人,黨人在冀州的根基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可到底比不得那些傳承數代的豪強大族們,因而才有了這個需要。
侯栩和太史慈運氣不錯,他們只蟄伏了一個月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本來他們甚至已經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冒險登門拜訪,現在能夠更隱蔽地潛入進去,自然是再好不過。
趙恭坐在席上,看著他們進來,見侯栩年紀比較大,長相忠厚老實,微微點頭。又看到太史慈年輕力壯,想必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同樣非常滿意。
“見過主家。”
二人同時拱手行禮。
“坐下吧。”
趙恭伸出手,示意他們坐在一邊說話。
侯栩與太史慈互相對視一眼,就笑著說道:“主家,其實我們不是來入府為僕。”
“嗯?”
趙恭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詫異道:“你們之前不是說?”
“之前是之前。”
太史慈從懷中掏出匕首,夾在了管家脖子上:“我們只是找個藉口入府而已。”
看到這一幕,趙恭下意識去摸腰間的佩劍,但很快他才想起來,這裡是自己家,佩劍只有出門才帶,在家哪有佩劍的?
“子謙先生莫要驚慌,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不是嗎?”
侯栩笑眯眯地看著他。
趙恭皺起眉頭,仔細看著侯栩蒼老了十多歲,長滿皺紋,鬢角都已經染白的臉,印象中,回憶彷彿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在洛水河畔,看到的那個黃巾賊寇。
“你是?”
“子謙先生記起我了?”
侯栩笑著說道:“那時,你還是趙部尉。”
“原來是侯先生。”
趙恭詫異道:“我記得那時先生被朝廷抓走了,後來被處於極刑,沒想到先生居然逃出來了?”
當時侯栩設金蟬脫殼之計,從趙恭手裡逃出去,但轉眼他們就聽說他被宦官抓走了,設計之人正是那位號稱黨人救星,正義的夥伴陳子歸。
荀和曾經打聽過侯栩的下落,知道他被關在洛陽監獄裡,那地方位於皇宮內,是廷尉關押重大罪犯的地方,想逃出來難於登天。
沒想到侯栩竟然沒死。
侯栩微笑道:“宦官嘛,只要給錢,別說我這一條賤命,就算是親生父母,他們也會賣。”
這就是在罵宦官不孝了,在東漢,這是非常惡毒的咒罵。
趙恭卻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倒是,侯先生說得沒錯,只要給錢,那些宦官什麼不能賣?這大漢天下,不也最終被他們賣了嗎?”
侯栩不贊同地說道:“這話倒是嚴重了些,大漢天下,是那董卓獨夫所為,宦官釀禍,倒是沒董卓危害更大。”
“先生是來找我爭辯的?”
趙恭嘴唇微動,轉而又忽然苦笑道:“不對,你是來找我尋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