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2)
席中,宋氏一派面露喜色,頗為得意地揚起下巴,擺出一副欣賞佳作的神情,唯有坐在許修明身旁席位上的女子嘴唇緊緊抿起,神情頗為嚴肅地看著眼前的地面。許修明得到許準,略作沉思,足下往前走了三步後便朗聲吟誦起來。
容蓁對這些歌功頌德的詩詞並無興趣,只漫不經心地一掃坐下眾位官員的神情,有點頭稱贊的,亦有如父親哥哥般皺眉憂心的,那神情似乎待他一首詩畢就會被立即被提任一般。掃視一週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坐在左下座末尾的蕭譽。一襲白衣,端坐於席間,俊美如雕刻般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深邃的眸子低垂,似是在認真聆聽那詩句,又似在沉思著什麼。
容蓁看著他這副清冷禁慾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這人啊,看著清心寡慾,說不定此時正因自己說的那句“臣妾身為皇後,自然當以陛下為重……”打翻了醋壇子呢。想到這裡,容蓁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故意將目光投向了正在吟詩的許明修身上,裝作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果然,她感覺到對面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帶著幾分探究,漆黑的眸子越發地沉了下去。容蓁心中暗笑,面上不動聲色,狀似不經意地朝著那許修明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蕭譽見狀,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泛起一抹白。他薄唇緊抿,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讓坐在他身旁的官員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許修明一首詩畢,博得滿堂彩。楚紹龍顏大悅,當即誇贊道:“許卿詩才斐然,當賞!”說著便吩咐內侍將面前禦用的鹿尾湯,賞賜給了許修明。
被誇的人當即受寵若驚,連忙跪地叩謝皇恩道:“臣,謝陛下隆恩。”
楚紹笑著點了點頭,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容蓁身上,問道:“皇後覺得如何?”
容蓁放下手中金樽,微微一笑,語氣溫婉:“許大人才華橫溢,臣妾也十分欣賞。”她頓了頓,眼角餘光瞥見蕭譽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只是……”她故意拉長了尾音,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
楚紹果然來了興致,追問道:“皇後可是有別的想法?”
容蓁故作猶豫,輕咬著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楚紹見狀,心中更加好奇,催促道:“皇後但說無妨。”
容蓁微微一笑,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少女的嬌憨,卻也掩蓋不住她話語中的銳利:“許大人這首詩歌頌的是太平盛世,可其中所描繪的景象,卻與我朝如今的景象大相徑庭,不知許大人是從何處得來的靈感?”
這話一出,滿堂皆驚。許修明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詩,竟然會被皇後一眼看穿。原本頗為滿意的楚紹,臉色立即沉了下來,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許修明,冷聲道:“許卿,皇後所言,你可有何解釋?”
許修明嚇得渾身顫抖,語無倫次道:“陛下,臣……臣……”
“許修明,你好大的膽子!”左相宋珺見狀,糾結萬分,思慮片刻後起身呵斥道,“還不快快將你那首詩的來歷,一五一十地招出來!”
許修明瞬間臉色慘白,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難逃了。他方才所吟這詩,是昨日從自己頗為寵幸的姬妾那裡得來的,那寵妾說是偶得靈感所作,他聽後覺得甚好這才動了心思。
本想著今日若是能將此詩獻給聖上,展現一番自己的才能,藉著這段時日的名聲造勢,必能得到重用。卻不想,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皇後竟如此聰慧,讓自己落得這進退兩難的田地,總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這詩是自己的寵妾所作,那他今後哪裡還有半分顏面。
想到此處,許修明兩眼一閉,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求饒:“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方才安安靜靜坐在許修明身旁的女子,忽然顫顫巍巍地走至承樂殿中央,“撲通”跪伏在地上,面上比之許修明還要慘白許多,她雙手撐地,頭埋得很低,整個身子都在禁不住地發抖。
那女子容貌秀麗,眉宇間卻帶著幾分愁容,眼眶紅腫,哭訴道:“陛下,民女是許修明剛納的妾,民女有冤要訴啊!”
楚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問道:“你有什麼冤屈,說吧。”
那女子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楚紹,說道:“陛下,那首詩並非是許修明所作!”
此言一出,殿內眾人皆是一驚。容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女子的神情,心中冷笑一聲。
那女子哭訴道:“這詩是民女被歹人擄來楚燕途中思念家鄉所作,後被送與許修明為妾,昨日許大人來民女房中,無意間聽聞民女吟詩,便起了貪念,說要在今日獻給陛下,以此來博取陛下的賞識,陛下,民女所說句句屬實,還請陛下明察,還民女一個自由身!”
被狀告的許修明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指著她怒吼道:“賤人,你竟敢背叛我!”
那女子嚇得渾身一顫,卻還是強撐著說道:“許修明,你休要血口噴人!陛下,民女所說句句屬實,許修明府上的下人們皆可為證,他昨夜確實去過民女的房中!”
許修明聞言,頓時啞口無言。
楚紹看著許修明,眼中滿是厭惡,“許修明,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許修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臣……臣認罪……”
楚紹聞言,臉色陰沉得可怕。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一個大膽的許修明,竟敢欺君罔上!”他最恨的,就是欺君罔上之人。看著跪伏在地的許修明,怒喝道:“來人!將這欺君罔上的狗東西拖下去,杖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