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新奇,觀燈的妃嬪已是交口贊美起來,群青卻是面色平靜,注視一切。阿提涅神情微凝,他看看漂浮水中燈光瑩亮的優曇婆羅,又看看鄭知意,她已沖群青傲然一笑,站在一旁。
“宮中還有一位有佛緣的女郎,種出了優曇婆羅,還請寶安公主奉花進殿。”阿提涅道。
楊芙在門外,聽到裡面陣陣的歡呼聲,與阿提涅說的不同,有些心神不寧。
她將手中嬌豔欲滴的優曇婆羅傾向德塢,花心被點亮,也發出一線火光。
她將點亮的優曇婆羅放在水上,松開手的瞬間,那朵潔白碩大的花朵一歪,沉入了水中。
滿座寂靜。楊芙也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手上還殘留著花瓣上的水漬,可這溫泉池上已沒有了她的燈。
下意識地,她看向阿提涅。對方的臉遮掩在泉池浮起的白霧後,看不分明:“水花燈沉下去了,這倒是少見,意味著什麼呢?”
“沉下去只有一個原因,便是這不是新鮮的優曇婆羅。”下首傳來一道淡淡的女聲。
阿提涅一頓,朝那人看去。那纖細的娘子從水邊站起身來,面容如水,雙眸明亮。群青朝宸明帝和馬皇後一福,隨後道:“奴婢曾查閱四海志,四海志中記錄,只有開花前五天的優曇婆羅,外表有一層絨毛,故能漂浮水上。等開得再盛些,就笨重會吃水了。”
“寶安公主方才奉的優曇婆羅,看起來已開了許久。”群青道,“殿下說賓使是差不多十八天前贈的種子,所以寶安公主所奉優曇婆羅,肯定不是自己種的了。”
水花燈沉水本是不詳,眼看這賓使要借題發揮,馬皇後原本很慶幸有人來打斷。但聽群青又將禍水引到楊芙頭上,有些著急。
為何又在這時候借機打壓寶安公主,難道這慶典是為她準備的嗎?
宸明帝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他將手放在膝上,只是靜聽。
“你在亂說什麼,汙衊本宮?”楊芙只覺得耳邊一嗡體內一陣冷一陣熱,“不是自己種的是哪裡來的?”
“倘若公主真的種出了優曇婆羅,潛心養護就是。何故總是叫人爬清宣閣的牆頭,心急檢視良娣花圃內的進度?”群青道,“昨天半夜,有輛馬車停在鸞儀閣門口,想來是從關外運來了優曇婆羅,只是路途遙遠,花已開過了五日。”
阿提涅發出了一陣低低的笑聲:“未料一國公主竟也是這種不誠之人,優曇婆羅無法開花,竟行這種偷梁換柱之事。”
讓他更得意的是,都不用他揭破,這愚蠢的宮婢便自己將事情調查的清楚,讓眾人聽了個分明。宸明帝和那李太子坐在下首,想必已是惱恨至極,偏偏不能發作。
“既是如此,”李玹的聲音很冷,“寶安公主有損大國顏面,繼續禁足反思吧。”
楊芙渾身顫抖地看著阿提涅,意識到自己進了他的圈套。阿提涅笑容更深,他想看的好戲還不止於此,他幾步走到泉池邊仔細檢視,目光一亮:“太子良娣的優曇婆羅,難道是自己種的嗎?分明是假的!”
未料阿提涅還要發難,李玹的手都攥在一起。他到底想幹什麼?
“本宮也沒說它是真的呀。”鄭知意的聲音響起,“十八日前,阿提涅賓使把種子贈給本宮,本宮怎麼種都種不出來。”
“良娣種不出來,就是沒有佛緣。”阿提涅耐心的像與小孩子說話,“若要攀附,強行造假,可並非大國所為。”
“種不出來,可並非本宮沒有佛緣,賓使心裡應該清楚原因,你給的種子是一枚石種,故意不讓本宮種出來。”鄭知意笑笑自袖中取出被切成兩半的種子,遞到德塢和那老和尚面前,展示給他們看,“看看,是不是你們給的種子,難道這種子也是造假的?”
她說話聲音又亮又響,德塢和那老和尚看了一眼便蹙眉看向阿提涅:“這顆種,的確是石種,是種不出的。”
宸明帝壓抑著怒意,這琉璃國賓使未免太兒戲了。
阿提涅眼神有些慌張:“我並非存心給良娣石種,來時帶的種子太多,興許是拿錯了。”
“本宮不僅知道這顆是石種,本宮還知道,你給寶安公主的也是石種,所以她才不得已從關外運來。是湊巧還是故意,你心知肚明!”鄭知意道,“三位賓使來到大宸,聖人、太子以禮相待,你們送兩顆種子,還偏選壞的,難道這就是琉璃國的風度嗎?”
未想到這小娘子說話如此潑辣,見眾人議論紛紛,阿提涅面上漲紅,半晌道:“無論太子良娣怎樣能辯,都改變不了你用假花欺騙燃燈佛像的事實。種不出來,便說種不出來就是,為何造假?難道大宸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