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聽婷婷說過甬城張家是傳承悠久的藏書世家,直到她父親一代才散盡家藏,實業興國。他不禁也有了一點探索甬城張家的好奇興趣,不過,這要等自己能把命給撿回來。
——朱瑞人的目光卻投到了陸澄的身上,
“陸澄,兩個活祭品,我想從你這個價值更高的祭品開始窺夢——我是要掌控幻海的司鐸,要優先讀取這座咖啡館和貓眷神靈的禁忌知識。在這裡,也向你道個別
——作為‘學習窺夢者’,我的技藝自然不夠精純,得把你腦海裡禁忌知識的完整放在第一位。我讀取完畢,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你不是瘋了就是成為白痴了。當然,之後我會用‘催眠’為你植入一個傀儡人格,掩蓋咖啡館易主的真相;不過,那時候的你應該和現在的你沒有關係了。”
“老闆!”婷婷喊叫起來,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喊叫無濟於事,只是無能狂怒罷了——但是老闆,陸澄,你製造了無數奇蹟,你是幻海第一的調查員,你真拿不出什麼辦法了嗎!
——雖然我知道魔物強大得讓所有人崩潰,但是,你是“澄江”呀。
“這是我選擇的。”
陸澄面無表情道。
——這就是沙娜所謂的,我將連自己的靈魂也會失去嗎?
但是,在很久以前,我就在兩條道路里拋棄了平靜和幸福的人生,選擇了調查員之路。我不會為自己選擇後悔——我不服氣。
白帝行走不會得到真正的死亡——但陸澄也不確定,被朱瑞人窺夢之後的自己能否從瀕死之夢的貓殿反殺回來?
——但虛境裡一定還存在著另一座更深的貓殿——在沙娜毀滅的貓殿,陸澄只見到了黃貓太歲的屍骸,並沒有見到那隻曾經審判過陸澄命運的灰貓判官,還有那座用厚重帷幄覆蓋的神秘神龕。
賭一把吧。
“學習窺夢者,開始吧。”附體沙娜的“它”催促朱瑞人道。
D級巫師朱瑞人的一條海草觸手握著巫師丸山遺留的C級逝水之鈴,振振有詞地念咒。然後,朱瑞人的一隻手像爪子那樣探出來,手指緊箍著陸澄的頭蓋骨,另一手對著陸澄搖晃起卍字架
——“學習窺夢”,發動!
陸澄的眉心血肉綻開,也像蛸眷朱瑞人那樣呈現出一個卍字的血痕。稍有不同的是,這個卍字血痕的中心是一個眼睛形狀的血紋——不是蛸眷被它們神加護的標誌,而是蛸眷獵物的標記。
張筠亭的眼裡,陸澄的雙目迷離,整個人都神遊天外,和外面的世界脫離了關係。朱瑞人也像雕像那樣抓著陸澄的頭蓋骨,無論她怎麼謾罵都不聞不動。
在陸澄的夢裡,卻是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座依山傍海的江南小城,守護小城的長城蜿蜒在青山和江流之間,少年在環繞小城的長城上流汗跑步,年輕時候的母親在長城上踩著腳踏車驅趕著少年,不許他有一點停歇,
“給我一直把城牆全部跑完!怪物就在你後面追。弱小的你根本沒法和怪物對抗,還不跑快點,等著被吃掉嗎!”
——哪裡有什麼怪物,只有凶神惡煞粉夜叉似的母親輕鬆地騎在腳踏車上喝斥,還拿著一個晾衣杆老鷹趕小雞那樣從後面戳少年,
“怪物的角都在頂你了,你有點求生意識好嗎!”
少年只好挪著鉛塊似沉的腿繼續往前。
在他的前面,還有一個高挑少女在長城上奔跑的身影,像鹿那樣矯健。
“姐,我不行了,快拉我一把。生下我們的怪物現在要吃掉我們了。”
少年求道。
——那是少年時候的陸澄,他在夢裡回到了久違的故鄉。
那是一座叫“定海衛”的江南古城,長城是五百年前的唐國名將築造,防備東瀛海盜,也防龍王興起的海嘯洪水。在青山的更幽深處隱約有鐘聲傳來城頭,那裡靈棲著上千年傳承的古寺。
在少年的額頭上刻著卍字血痕,卍字血痕的中心是一個眼睛形狀的血紋。無法抹去,無法掩蓋。
他被學習窺夢者朱瑞人標記著,朱瑞人也從血眼裡毫無忌憚地窺伺著陸澄的過去。
那個陸澄懇求的少女驀然回首,明朗親切地笑道,
“不行。不救你。說定了,每一個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應付怪物——當初可是你自己要加入‘學習行走’的訓練呀。”
那個少女並不是香雪姐。她比雪姐更高,更有力量。嗯,胸脯也更有料。
——在雪姐之外,母親還有過其他的學徒嗎?
他注視著少女自信的笑顏和英氣的臉龐。可陸澄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她是誰。
少年陸澄依然把手伸向那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