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看郗家女兒做皇后是在適合不過。”阮佃夫出列進言,不顧身後郗燁的黑臉,朗聲說道。
“這事且不急,待郗家女兒與我見過再說。”劉昱面色不顯,話語留了幾分餘地,支援立後的朝臣見狀不由鬆一口氣,他們多次請奏都被駁回,嚴重者甚至被拉出去杖斃,被劉昱警告說休得胡言,他的皇后只能是長史之孫女江簡圭。
但那江簡圭已香消玉殞於建康之戰,國不可一日無後,為了皇室開枝散葉穩固政治的需要,他們不得不多次冒死上奏。
早朝結束後,平日裡和阮佃夫走得近的一位王姓大臣跟上阮佃夫的腳步,趁人不注意低聲說道,“大人,近幾年皇上親政後,你已經很少為他定奪事情了,今日涉及皇后之位的大事,我卻看得蹊蹺,大人您可否說一說為何偏偏是那郗家女?”
“不知朝堂幾股勢力你怎麼看?”阮佃夫挑眉,不答反問道。
“大致分三股勢力,大人主導的鷹派為皇上所用,另有郗家為首的清流派和其他中立不站隊官員組成的犬派遊離在外。”這人斟酌著言辭,小心回答。
“不錯。”阮佃夫點頭表示讚許。
“那你又如何看待郗家?”阮佃夫接著問道。
“郗家位高權重,不是能輕易撼動的。”他輕輕搖頭表明自己的看法。
郗家不僅幾乎壟斷整個王朝的鹽商交易,富可敵國,還是綿延幾世的高門望族,當年宋明帝甚至還親自邀請郗家家主共坐龍坐,指點江山。
“那是自然。但聯姻在即,誰有說郗家的力量就不能借皇上一用呢?”阮佃夫神秘一笑,開口道。
被換作王兄的人明白過來其中曲折,想必皇上也是暗中默許這件事的,此時無比慶幸在朝堂上,自己沒有在拎不清的狀態下亂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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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昱特地留了郗燁用午膳,“郗愛卿,你可得好好嚐嚐這雪花牛肉,來自於雪域高原的犛牛之身,當真是可遇不可求。”劉昱與郗父坐了挨著的距離很近,他特地夾牛了一塊嫩牛肉在郗父碗裡。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臣自己來就是。”郗燁壓下眼裡的暗芒,知寸守禮,君臣之間不曾僭越半分。
劉昱放下玉著,悠悠了一口氣,“郗愛卿,今日朝堂上他人的建議,想必你也聽到了,朕想問問你的意見。”
氣氛隱隱有些僵持,郗燁拱手做答,“陛下,吾家小女身負鳳命之說不知傳言是如何而來,臣近日也正在徹查這件事,誓必揪出幕後主使之人。”
他早已看好女婿人選為蕭家公子蕭衍,劉昱生性暴戾偏執,他怎捨得將愛女嫁入高牆淒冷半生,捲入朝堂明爭暗鬥的汙濁中。
劉昱眼神陰翳,屏退了兩旁的宮女和太監,輕輕轉動杯子,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郗叔伯,自己人面前我們不用那般客氣疏遠,郗徽當真是一位南國佳人,交給我我定會好生對待她,你大可放心。”
接著又道,“六宮之主之位空虛這麼久,叔伯,這可是我為郗家特地留的。”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郗燁生生咬碎一口牙,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竟不知,劉昱這愚鈍小兒開智後竟變得這般厚顏無恥。
“陛下說的自然極是。”郗燁應道,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推脫掉郗徽身上的鳳命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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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你為何事犯愁至此,你要不說給女兒聽聽,說不定女兒能替你解決一二呢。”郗徽端放一杯熱茗放在郗燁的書案上,一下朝回到家就將自己關進書房,年過百半的清流之首,郗大人此刻全然失了儀態,焦急的踱步聲都快跑到她的院子裡了,郗徽輕笑趕過來為其紓解憂愁。
“女兒啊,我想問問你,如果不嫁蕭衍,嫁入那宮牆之中,應了你那鳳命之身,你可否願意?”他就這麼一個愛女,思索半晌,郗燁還是決定問問郗徽的意見。
整個郗家幾乎籠罩於陰雲之中,這明顯是幕後有推手,讓郗家出於騎虎難下的地步。但是皇帝劉昱還是其他朝臣一時無人知曉,少年天子?郗徽鳳眸流轉,不消片刻,便大致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父親,你應知曉,這鳳命之說怎會憑空出現?想必天子也是心知肚明。”什麼出生時長夜驟明,天降紫薇星,身負吉兆,一旦坐上皇后之位,必將拯救皇室於水深火熱之中,傳言愈發離譜。
這些年地位如日中天,包括皇室在內無數雙眼睛盯著,如今局勢不穩,朝野動盪,鳳命之說明顯是有備而來。
她頓了頓,“父親,此事萬不能答應,女兒不願被宮牆困鎖一生,只願入尋常清流人家,當個主母,自己做主,與夫君恩愛偕老。不過,倒是有一計可解此時之圍。”郗徽美目微皺,思索一會兒,湊到郗燁面前低聲耳語幾句。郗燁聽完,不由拍手叫好,直誇郗徽伶俐。
不幾日,郗家向京裡的各戶達官貴人發出了帖子,要舉辦一場百花宴。朝中耳目通明者甚多,都知郗家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皇親國戚,自是都攜禮賞光,賓客滿至。
就在這場百花宴中,雖是那些個貴女宗婦早已被家主叮囑需謹言慎行,卻還是當場爆出來一個驚天訊息,郗家嫡女郗徽突然身染惡疾天花,昔日傾國容顏如今卻瘡流膿血,似是已完全不能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