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風抬頭眺望了一下洞口的光亮,眼底劃過一絲淡然柔和。
陳詞猜想他應該想到了一個很美好的人吧,那個人究竟什麼樣子呢?魏前輩剛才的神情,彷彿忘掉了所受的苦難,像一個孩子一樣。
不等她再想,就聽到魏如風的聲音再次緩緩盤旋在耳邊。
“雖然隔著九歲的年齡差,我們認識後,卻還是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己。當年秋神廟還沒有像樣的祭壇,他聽說後親手繪製了一張祭壇草圖,找人將它建成。
他當年跟我說過,祭壇的鼎爐下面有一個暗道可以通往這個懸崖半山腰的山洞,可是……”
魏如風說到這兒哽咽了一陣兒,然後又繼續開口。
“可是我卻忘了,那個暗道我差不多有九年沒有碰過吧,被人扔到鼎爐中焚燒的時候我已經不行了,眼見著我的徒弟也被灼燒的撕心裂肺。”
他閉了下眼睛,似乎是不敢再回想那個畫面,彷彿閉上眼睛可以緩解內心的痛苦。
陳詞看著他的樣子有些不忍,正打算不讓他繼續說了,這個時候魏如風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沒事,讓我繼續說下去吧。”
他又說道:“在意識模糊的最後一個瞬間,我忽然想到了這個鼎爐還有一個暗道,於是沿著滾燙的鼎皮四處摸索。
我覺得那段時間過了好久好久。在我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終於被我找到了!
我飛快的按下開關,幾乎一瞬間在那鼎爐的底層掀開一道小窗一樣的門,我和徒弟一起掉了下去。沿著長長的石階滾了很久很久,才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後來我再次醒來時,已經分不清到底過了幾日,一睜眼便看到我的徒弟臉色烏青就躺在不遠處。
那樣子讓我心驚肉跳,我拖著燒爛的身體爬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說到這魏如風那已經燒變形的眼眶紅了起來。
哽咽道:“他已經死了,應該死了很久,身體都僵了,又冰又硬。他才十歲,匆匆來了一趟這個大千世界,幾乎什麼都沒看到就又匆匆忙忙回去了。”
魏如風又閉上眼睛頓了好長一段時間,久到空氣有了一絲凝滯,陳詞以為他睡著了,於是側過臉和盛執景對視一下,然後又將眼神拋到前輩身上。
那動作是在問他:要不要叫醒魏前輩?
盛執景會意,淡淡搖了搖頭,示意她再等等。
果然沒過一會兒時間,魏前輩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渾濁的瞳孔中對映著滄桑和悲涼。
他輕輕說著:“再之後,為了活下去,為了方便在山裡覓食,我不得不砍掉了自己已經燒爛的四肢,和動物搶食。”
這一道道柔和的聲音,如果不仔細去聽他說的什麼話,很難能想到他在敘述一件這麼殘忍的事。
有些心理的折磨已經深深紮根在腦海,那些身體上的疼痛說出來反而無關痛癢了。
這個時候陳詞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前輩的身體是殘缺的,剛開始陳詞以為是被外物或者外人弄斷的。如今才明白,竟然是他自己。
久久沉默的莫軒忽然抬手抹了一把眼淚。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沒想到其實這個世界上比他活得艱難的人多的是。
陳詞內心也是久久無法平靜,視線落到莫軒身上。
從小生活在蜜罐中的人,不喜歡去聽別人悽慘的故事,其實不是不喜歡,更多的是不敢面對。
他怕這樣的事情也會遭遇到自己身上。可是當自己真的有了那麼一天,卻反而是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