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吧。”
他一呼喚;門閉合,窗簾搖晃,熾熱的陽光被遮擋,餘下碎密光斑在桌面。
副官彎腰坐在他右手邊,悶悶咬緊牙,很快拿出支菸點上,壓住一切煩躁念頭。
“你要想得豁達一點柯臘德。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案子背後的真兇呢?”
座椅和車廂開始顛簸,小奈布普放下線索本端起茶,人往後靠點,慢慢呵出熱氣,“加布力爾在城內保留著老一派的聯絡方式和關係網,無論這是家族鬥爭還是幫派復仇,我們需要考慮的聲音都太多太多了。”
副官沉默下來。
小奈布普放下茶杯搖搖頭,偏頭去看外面的光明,佈滿胡茬的臉寫滿歲月沉澱之後的平靜。
“這世上就不應該有超凡力量。”他忽然講,聲音近乎蓋過了風。
……
島谷酒店。
查理巴卡爾全然沒有聽懂身旁執事的聲音。
染血的繃帶,刺鼻藥物,泛著冷光的鑷子。床邊的白袍巫師正在用手術刀切割某塊徹底壞死的肉,被治療者身體痙攣,大片烏血染紅純白繃帶。
牆壁富麗且裝潢精緻典雅的客房就這樣被玷汙了。
窗戶閉合後空氣有些不流通,幾縷很淡的煙霧在燈光裡繾綣,吻得難捨難分,拉出幾分萎靡與慵懶。
巫師轉動嘴邊的煙,噗一聲噴口濃霧,將佈滿血的手術刀放下,用絲綢床單擦乾淨指縫裡的血,側身捏住菸頭狠狠一嘬;一面起身,一面向自己下屬擺擺手掌。
宛若大白熊的阿拉斯加代替他繼續幫床上人治療。
拉塞爾德文重新披上淡金色圍巾,拍拍純白巫師袍,低頭將那點點血漬用茶水稀釋。
“你就是這個酒店的主管對嗎。”
巫師抬起了眼,不帶感情。
查理巴卡爾下意識臀部緊縮,點點頭,卻怎麼都能在刻意平靜的臉上找到點油汗。
“我們不小心殺了個人。”拉塞爾德文繼續出聲,收回目光,甩手甩乾淨那點水漬,“他是你們酒店的員工,原諒我的手下嫌棄他太吵了,所以把他留在了那座莊園。”
“你說的是瘸子柏布嗎?”
查理巴卡爾慢慢聽出了味道,身下的布矮椅嘎巴一聲,凳子腿陷入地毯陷得更深。
“哦,”站立在一旁的古拉通接上話,“原來他叫瘸子柏布啊,我把他的雙手雙腿都扯下來了,可能沒有全屍了。”
查理巴卡爾的眼皮下意識跳動。
拉塞爾德文看眼這大嘴巴的人,轉移目光,扶正眼鏡向矮凳上的主管笑道:“本來我們可以把他扔進火裡燒死,不過看在某人的面子上,我們願意賠償,並按照帝國當前的時價,再往上加一點。”
一把紅燦燦的晶幣在手心發亮。
查理巴卡爾職業性的掃一眼,立即得出了總數。
“這是二十萬,足夠買下他的命了。”
拉塞爾德文將堆著紅晶的手往前頭拋了拋,霎時響起叮咚叮咚的清脆聲響。
至於就坐在旁邊的執事早已沒有了聲響——整個右臂被包紮了幾層繃帶,低垂著頭,就這般始終低著,連看這幾位白袍巫師的念頭都沒有。
他分明高估了被披上文明外皮的人類。
噢不,面前這幾名巫師,根本算不上人類……
喉管開始上下吞嚥了,這位執事握住有些發顫的拳,到如今都忘不了瘸腿柏布那張臉,那張盛滿了茫然呆滯的臉。
這完全就是動物為了滿足殺戮慾望的遊戲。
那個雙臂過膝的古怪男人,生生將這有些討人厭的老頭兒,扯成鮮血淋漓的人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