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史密斯。”他盯住自己的夥伴,燭苗在漆黑的瞳裡飄搖,“與我們相比,沃爾特司各特在這個年紀能有如此優越的條件嗎?人們只看到他得到那本傳說經書時的幸運,卻並不知曉他熬到這一天所要經受的挫折與屈辱。”
“慾望是沒有止境的,有時看得太遠,甚至都會走錯了腳下的路。”
“何必讓自己陷入這樣的麻煩呢。”
簡艾斯接過管家呈上的雪茄,捏著吸兩口,撥出藍色的霧來。
奧克斯拉德內史密斯愣愣看著他,於這般寂靜中看了許久,最終將刀叉上的牛肉放入了嘴裡,機械地咀嚼起來:“艾斯,我有一件事情始終覺著十分的奇怪——你明明和我是一樣的年紀,為什麼聽你說話總讓我感覺像是在與我爸爸媽媽交談那般,你真的是十九歲嗎?這些道理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他說得疑惑,在對面聽的人笑得溫和。
“只是一些人事而已。”紅亮的菸頭再次燙出光;霧起,在鼻與口間久久徘徊。
“能具體與我說說嗎?”內史密斯一下子來了興趣。
“這有什麼好聽的。”簡艾斯低頭看向襯衫,拍掉那丁點灰。
“你就說咯。”內史密斯眉頭緊皺的催促,再表示急促的叩叩桌,“你之前還說夥伴就是要相互坦誠,我從來不在乎你的出身,現在我在詢問你,你怎麼就不告訴我了呢。”
“好。”簡艾斯聽笑了,抬頭看向對方,夾著煙攤手詢問,“你想要聽什麼。”
“嗯……”內史密斯好生思索了會,“就說說你這天賦究竟是怎麼來的吧,是不是真要經受住人類完全忍受不了的痛苦,以及那些慘無人道的鍛體方式,才能鍛出這樣的神體啊。”
他問,窗外的一縷風吹動桌上的燭,將雙方投在地板上的影子拉得搖晃變形。
“差不多吧。”簡艾斯把手撐住桌上,夾著煙吸了口,下巴弧度極其流暢,“我當時就已經在我主人查理米爾頓門下擔任一名馬伕,那是一個寒冷的陰天,我累得睡著了,然後在下午那場練兵上遲了到,並且越錯越多,服下了有增幅功能的秘藥。”
“所以你的主人就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你?”
“不。”簡艾斯面色淡然的點點菸灰,彷彿在述說另一個的人故事,“她要處死我,我說讓我跑完這一場比賽,於是她賜予我一瓶龍涎,看著我服下之後,讓他們把我綁在了馬上,繼續參與了接下來的賽馬。”
燭火搖,氣氛忽而沉默了,內史密斯已然能想象到當時的畫面;心緒慢慢下沉,嗓音也帶了點重量:“那……肯定很難受罷。”
“還好。”簡艾斯深吸口氣的搖頭,向小夥伴一笑,繼續平靜的敘述著,“當時可能是神靈在眷顧我,竟然讓我訓練的這匹白駒跑贏了。”
“你根本想不到這在當時驚訝了多少人的眼球。”這位貧民窟來的少年笑著出聲,一雙眼彎彎的,確是讓內史密斯感到了鼻酸的味,“以至於我現在每每想起來都覺著是快意的。之後我便被送到了主人城堡側院的公共浴池,再之後呢,那個,”
話語到此停住,風兒把燭火吹得“噼啪”一下,像是一道鞭,抽疼了某人的靈魂。
菸灰被抖落,這隻端著煙的手依舊控制不住的顫抖。
內史密斯忍不住湊近些,雙眼緊緊看住對方的面容,看著這雙刻滿了斑駁的眼瞳,語氣很柔的寬慰道:“不想說就不說了吧,艾斯,這一切不都過去了不是嗎,你的主人……她至少現在是對你很好的。”
“我們往前看。”內史密斯找到小夥伴手掌的方位,剛要往前,對方卻是反射性的把手收起。
“我沒事的內史密斯,我沒事。”簡艾斯搖頭用夾煙的手擦拭眼眶,再對其笑笑,把眼前剩餘的食物全部塞入嘴裡;仰頭乾脆地嚥了下去。
“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晚上還要練習內宗,而且查理希羅霍利奧也在等我們,好像還帶來了許許多多的喜訊。”
本有些沉悶的氣氛被這股利落攪得一乾二淨,內史密斯還未切換過來,只能看著對面人起身穿好外套,並在對方已走到門邊時才回神;胡亂抓了點食物吃下,唔唔叫著跟了上去。
屋外的氣溫有些低,二人剛出來的熱氣在燈光中肆意飄散舞蹈。
各自緊了緊各自的外套,築造在沙坪側院的那棟圖書館確實顯得有些迷你,由深黃色顏料粉飾的牆面也使這塊練武庭院多了不一樣的鮮活。
當然,要是能再把其周圍這些禁忌也一併消去那就更好了。
奧克斯拉德內史密斯靜悄悄的想,時不時小心踮腳越過路面上的陰影,生怕了其內就藏著某種可怕的詛咒,誤傷他這善良又英俊的人兒。
簡艾斯未有聽見夥伴的心聲,一路與周邊人笑著點頭打招呼,最後看眼還有兩步就到了的木門,逐漸聞到了裡面的肅殺氣息,於是向小夥伴提點了句:“我們好像遲到了,等會進去少說話,一切事情也按照他們說的來做。”
“嗯!”奧克斯拉德內史密斯認真點頭,拍拍胸捋順了氣,硬著頭皮往前頂。
推開這扇畫滿髒兮兮圖案的門;迎面一股冷空氣襲來,將這二人包裹著,像是聖克魯斯城外的大雪寒冬;一束又一束冰冷的目光宛如冰碴打在他們臉上。
他們早就都坐在了這裡——查理、熱邁厄斯沙松 、路阿卜杜爾、克西路威廉姆斯三世、克里斯蒂安伍達德二世,好似今天是個十足的熱鬧日子。
只是本該接受這份熱鬧的人,姍姍來遲。
真正考驗勇氣的時候到了,於這些行業頂尖武道師的目光中,膽子稍微偏小的內史密斯牙床打顫地側頭,眼巴巴望著身邊人。
至於被望著的這位——剛有些艱難的,嚥下了口唾液,
今晚,好似註定了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