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路辛夷會真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樣式來,像個老和尚一樣唸經說教,沒想到,她指了指馬廄旁的小灶。
“鍋裡有新燉的肉,還有兩壺好酒,你去拿來,收拾一下,我換身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子京瞪大了眼睛,但轉眼便面露欣然之色,歡歡喜喜地向那灶臺走去。
等他將肉盛好了,又取出那兩壺酒,一回頭,便看見辛夷身著青藍色裙衫,雖然仍是粗布麻衣,可一身素淨的衣衫,襯托著她微微出汗的肌膚,隨意溜出的幾綹碎髮貼在鬢邊,更顯質樸無華。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天色漸暗,路辛夷帶著子京從後面的房梯上爬去,轉眼兩人便來到了房頂,這國公府為了氣派,房頂都是高聳而嶄新的,四周飛簷上各蹲著石獸,二人坐在房脊上,所幸馬廄這兒的房子沒有中庭那邊的高,屋頂坡度也緩了不少,子京將前襟系在腰帶中,活脫脫一個肆意少年郎。
將那肉展開來,二人各執一酒壺,路辛夷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狗肉來。
子京詫異道:“你不是……”
翻了個白眼,她口嫌體直道:“起初覺得你殘忍無道,後來才想,大自然本就弱肉強食,何錯之有!人各有所樂,我不喜歡,不能強求你也不喜歡。”
子京看了看那狗肉:“我倒是……也沒有那麼愛吃,主要是看你整日心事重重,不想你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
路辛夷忽然仰頭,舉起酒壺縱飲一大口,擦著下巴上的酒漬:“心事重重,也並非是什麼責任,就是心之所向,都是我心甘情願,甘之若飴!”
子京將狗肉收好,舉起酒壺向辛夷:“既然你無怨無悔,我也不該強求你按照我的心意去活!經此一事,只希望你我日後都能活個痛痛快快,瀟瀟灑灑!”
二人又啃了會兒羊骨,小菜就酒,談天說地,好不快活!眼見的日暮西垂,銀鉤當空,星垂大野,子京才醉醺醺地拱手道:
“今日算是盡興了,想不到,你這小姑娘還挺會說戲!”
辛夷擺擺手,半眯著眼:“你也不差嘛!四海妖志,算是都爛在你肚子裡了,怪不得打仗百戰百勝呢!改日有空,好好給我講講青丘的故事!”
子京恨恨翻了個白眼:“你就知道青丘!不就有點漂亮男人嘛,男子之美全在……”
“男子之美全在腰!”路辛夷突然大叫道,手中的酒壺一下子掉落在地,眼看就要順著房脊滑下去,子京立馬蹲下身子將那酒壺接住,一回頭,只見一張醉臉近在咫尺。
一時間,空氣中只剩下呼吸聲和心跳聲,靜得連星星眨眼的聲音都能聽見。
子京嚥了口唾沫,別過臉去暗聲道:
“我的腰也不錯嘛!”
這一別過後,接連著幾天,子京都沒有來,轉眼間第三個月的工錢已經領了,辛夷日日在門口等候,想著臨行前再和這位小友道個別,一連等了半個月,才見他踏著夕陽的餘暉慢悠悠地走來。
只是這一次腳步輕輕,好似受了什麼重傷。
路辛夷急忙迎上去,剛一走進,他便立馬恢復正常,又假正經道:
“怎麼,幾日沒見哥哥,肯定想哥哥了吧!”
路辛夷見他中氣十足,左右打量也不見有什麼異常,只當是自己看花了眼,便從腰間抽出錢囊,道:
“普信。前幾日本姑娘剛發了工錢,怎樣,請你出去飽餐一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