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顯一時呆住了，僵著不動。
只覺得身後的影子若有若無的，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忽然在他左頸後面吹了一口氣。
周世顯還是不動，那影子就飄到右邊，又在他右頸之後吹了一口氣，見周世顯還是不理她，自己捂了嘴，吃吃的笑了起來。
周世顯嘆了一口氣。
“人嚇人，嚇死人！你這丫頭不好好睡覺，半夜跑出來，還有點規矩沒有？”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紅葉轉到他身前來，笑嘻嘻地說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覺，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跑到這裡來，想幹什麼？是不是想瞞著我，自己偷偷挖好東西？”
周世顯給她說中了要害，心中一虛，正在無言以對，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都鬼鬼祟祟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隔著門縫看見的，”紅葉理直氣壯地說，“看你拿個鏟子，踮著腳尖，跟做賊似的，可又沒有賊那套本事。”
“哎？那就不對了吧，”周世顯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你大晚上的不睡覺，敢情是隔著門縫監視我呢？”
“人家看你那麼晚還沒回來嘛，人家……”紅葉到底說漏了嘴，臉上微微一紅，不說話了。
周世顯心中頗為感動，不過畢竟還是不肯表露出來，故意皺著眉說道：“那來就來吧，只是三更半夜的，能不能別穿一身紅在那晃？飄啊飄的跟個魂兒似的，遇到身子不好的給嚇出毛病來。”
紅葉聽說允許她來，立刻就高興了，笑著說道：“你不愛看紅色，我去換一件就是了，順便把鏟子拿來。”
說完，蹦蹦跳跳的就走了，周世顯哭笑不得，心想趁這一陣兒自己多挖兩下吧，等會兒紅葉來了，給她省點力氣。
結果沒挖幾下，又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支著雙手，嚶嚶嚶的飄了過來。
不過這回好一點，好歹一手拎著油燈，一手拎著鐵鏟。
“你還沒玩夠啊？”周世顯無奈地說，“不是紅就是白的。”
紅葉把鐵鏟往地上一插，蓮步輕搖，甩了個水袖，問道：“怎樣，是不是很有妖氣？”
周世顯心中冷笑，就你胸口那對大白兔，想演倩女幽魂，怕是還差點意思。
有了昨天的經驗，這一次挖的就快多了，兩個人配合起來也愈加默契，似乎沒用多久就挖到快三尺的地方了。
“說起來，你是怎麼知道這底下有好東西的？”紅葉一邊挖，一邊好奇地問道，“是萬歲爺把園子賞給你的時候，一起告訴你的嗎？”
周世顯愣了一下，心想說真話她理解不了，卻也不願意說假話騙她。
“其實就是意外得知的，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以後日子長了，我慢慢說給你聽。”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紅葉聽到“日子長了”四個字，甚是喜悅，心想他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把我趕走了。
兩個人都有一雪昨日之恥的念頭，落鏟如飛，一共也就用了半個時辰多一點，便跟昨天一樣，鐵鏟碰到了埋在土裡的物件。
兩人驚喜地對望一眼，跟昨天一樣，從四周挖開，這回底下卻是排在一起的兩個用油布包裹的箱子。
周世顯正要伸手去拎，卻被紅葉止住了。
“這回得先求河神爺，”紅葉認真地說，“不然又跟昨天一樣，挖出兩箱破紙，兩件袍子。”
周世顯一笑，知道這大約是他們在河上跑船的規矩，心說你的河神爺，還能從滄州一直管到南京來不成？
不過看她閉著眼睛，小嘴翕動著不知在說什麼，一副極虔誠的樣子，便不忍心出聲打斷她。
紅葉吐了一口氣，睜開眼睛，信心十足地說道：“成啦，河神爺答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