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玉士夫看來,田中榮當初也算是對他更看好的佐藤榮的背叛。
但木已成舟,兒玉士夫只能想辦法繼續嘗試影響田中榮。
好在平民階層、以企業家身份成為相首的田中榮,身邊自然不少同樣經商的密友。其中一個人佐野賢治成為了突破口,那個時候他已經成為了霓虹航空的大股東。
洛克希德事件,田中榮有諸多考量。
既有兒玉士夫龐大的影響力需要重視,又有作為平民相首面臨世家派閥的敵對需要多一些外援的需求,又能為自己的心腹甚至自己帶來一些收益,田中榮就這麼一腳踩進了這個坑了。
這個坑,甚至一直影響到了今天。
不僅有導致他現在戴罪在身的洛克希德事件,還有與在野的明黨牽連極深的八幡研究會,更有影響了當時田中派諸多人物的以月光莊為代表的諸多黑料。
陶知命不確定地問道:“福本雄?”
“沒錯。”田中榮鄭重說道,“兒玉士夫死後,他現在就是霓虹的新黑幕!中曾桑自議員時代就與他是莫逆之交,竹上桑與他青年時代開始就是好友,安倍桑與他一起是東大校友、一起在霓虹經濟新聞任職過、一起辭職擔任了議員的秘書。”
陶知命聽得直呼好傢伙,這還真有了當初兒玉士夫的範。
田中榮下一句話卻讓他陡然目光一凝:“透過類似月光莊的組織,以他和現在政壇要員們的關係,你就知道他掌握著多少秘密了。最主要的是,你不是與史蒂文森·洛克菲勒見過面了嗎?福本雄和陶家的關係,恐怕比你更加親密,親密得多!”
陶知命目光銳利,看向了田中榮。
這個老人表情平靜:“想要建立一個新財團,就是與全部舊有勢力開戰!現在的三井、住友,現在的竹上桑、橋本桑,還有其他沒有發表反對意見的人,也許都像是你的朋友。但你真的有覺悟,有一天可能要面對他們全部變成敵人的局面嗎?”
這番話讓陶知命沉默了很久。
這些天以來,圍繞崛川信彥的一些迷霧,此時真假且不論,但已經被田中榮幫著梳理清楚了很多。
八幡研究會支援創立了一個明黨,現在是在野黨裡很有分量的一個,這是屬於八幡研究會的一條利益線,其中自然也有與每一個民自黨大佬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月光莊的背後,是與兒玉士夫一脈相稱的福本雄。這些都是受到米國深刻影響和支援、透過各種陰暗手段讓霓虹政壇大佬們聽話的工具。
而霓虹的政壇大佬們,因為田中榮當初的不拘一格和橫空出世,一直到今天還延續在正論派、情勢派和那些純粹保守的派系的鬥爭當中。
這個鬥爭的內容,不僅僅包括與夏國的關係,還包括怎麼面對霓虹現在的財團經濟。
此時此刻,從田中榮開始一脈相承的,都是情勢派,希望循序漸漸,先獲得左右逢源的空間,再進一步挖掘霓虹的潛力。甚至要借金融開放這個機會,讓霓虹財團把視野不要侷限於壓榨國內。他們先去國際上投資,米國也好,夏國也好,高價購買資產、大額投資都是為霓虹爭取更好的外部環境的一部分。如果能夠做到哪一點,後一步再釋放霓虹國內新型產業的潛力。
而以三重野復和當時的上田正裕為代表的人,有點正論派的意思。他們看上去一腔熱血,要擺脫外部和內部束縛,要破而後立,但實際上手段太粗暴了,看問題是真的沒有田中榮、竹上踏這些人深刻。
至於還有那些純粹保守的人,則受那些產業並不像三井、住友這樣具備很強競爭力的財團——比如說第一勸業銀行、芙蓉等——支援,是覺得現狀就足夠好,別惹怒爸爸的。
他們不像三井、住友、三菱一樣已經在被割肉了,反而會覺得那是因為過去的衷心表得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田中榮最後看著陶知命說道:“所以,你必須要有這種覺悟。如果你讓福本雄這樣的人繼續存在下去,那麼就算你先幫助著他們肢解了其他財團,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你被邊緣化的時候了。因為,你沒有他好用。而如果你想要自己變得無法被取代,你要做到四件事情!”
陶知命看著他。
“第一,讓我、竹上桑、橋本桑這樣的人,既能有充足的活動資金,又不因此被輕易針對。第二,財團在霓虹是必然無法消失的,你的新財團必須能為三井、住友持續帶來更大的未來。第三,讓米國的資本相信你能給他們帶來的,是比福本雄那樣的手段更重要的,這不僅包括普通的金錢回報,還包括對霓虹國內政治、經濟環境的塑造。”
田中榮頓了頓,才語重心長說道:“第四,也就是你說的那一點,你必須成為平衡戰略的一部分。夏國現在面臨的局面只是暫時的,我親自感受過他們領導人堅定發展國家的決心。在不久的將來,不管是投資、貿易,還是其他方面,你要能夠成為米國、霓虹和夏國之間的一個橋樑,平衡一些問題的一個支點!”
話音落下,陶知命靜靜思考。
許久之後,他才問道:“田中桑,您絲毫不在乎什麼北雪裕子,還有小澤桑和崛川桑他們的交談,是因為有很多人一直團結在您的未來發展思想裡嗎?”
田中榮看著他,眼裡浮現著笑意,隨後也直接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交換啊!是交換啦,陶君。僅僅讓我背上金權政治的黑鍋哪裡夠?既然要我為霓虹不動產可能的崩塌揹負責任,自然也要保住我生前的安穩。至於我死後,管他們呢?”
聽著他促狹釋然的語氣,陶知命也笑了笑:“我說的不會有錯,您一定會成為霓虹人回望昭和時代時最先想起的三人之一,也許是兩人之一。另一位,只不過因為昭和這兩個字與他直接有關而已。”
田中榮收斂起笑容,悠悠說了一句:“謝謝你了,只希望將來的人,不要總是盯著我和幾個女人的故事看得津津有味就好。”
陶知命也收斂起笑容,鄭重說了一句:“我也要謝謝田中桑,很多疑惑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要跟陶知命單獨說,別看他跟木島元一很親近的模樣,但那隻不過是為了陶知命在演戲而已。
果然田中榮笑問:“但最大的疑惑,是我為什麼要對你說這麼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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