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歡喜總是猝不及防,而長大後總會猝不及防的喜歡。那天天很乾淨,沒有云朵,所以我們和藍天都心貼著心。如果不是對講機裡突然傳出的聲音打破了平靜,陸宇可能會和身邊這個白白淨淨的姑娘,一直坐下去吧,誰也不說話,聽風和陽光的竊竊私語。
‘’陸隊,孩子找到了。‘’何稚晚聽完,立馬站了起來。陸宇看了她一眼,然後不緊不慢的放下手裡的飯,伸手取過胸前掛著的對講機,清清嗓子,''你把孩子帶到哨崗,我馬上過來。“
陸宇收起對講機,心裡有些遺憾,這段故事就這麼簡單結束了,相遇匆匆,告別匆匆。
眼前的相遇顯得不是那麼真切,何稚晚把當時穿著軍裝低頭給她擦嘴的男人,和現在穿著厚外套噓溜噓溜喝湯的人,努力的聯絡起來,好像真是一個人。“所以,你早就認出我了?”
“咳,”陸宇假裝認真思考著,然後不懷好意的看著她,“我在簡越那看到過你的名字。”看過名字便一眼萬年,這是多深的緣分和多厚的眷戀。
可是神經大條的何稚晚完全沒有聽懂他話裡的寓意,“那你認出我,幹嘛不主動打招呼。”
“我就想看看你什麼時候可以認出我?”但沒想到這姑娘這麼遲鈍,完全把他當成死纏爛打的渣男。”我說你啊,小小年紀,記性這麼差啊。“
何稚晚的臉盲症被秦舒夏嘲笑了好久,在這個整容加修圖的年代裡,她活著確實面臨著巨大的挑戰。雖然他不是那種大眾臉,但是要讓何稚晚回憶起兩年前只見過幾面的臉,確實困難。
”誰天天閒的記臉啊,”她有些惱羞成怒,作為一個臉盲患者,她很委屈,”再說,我認出你了,又怎麼樣呢。“她再次拿著相機,站起身,“天太晚了,我回去了。”她怕再被他拉住,小心翼翼的從椅背上翻過去,動作乾淨麻利,隨後拎著包,得意的走了。
陸宇被她的動作徹底逗笑了,這姑娘也是罕見,招式這麼多呢。他看著她的背影笑了一會兒,然後示意服務員買單。他還是隻用現金,因為部隊不讓用手機,購物用現金遠比手機方便。也是這一點,讓陸宇覺得自己與社會脫了節。
北方的夜晚格外的冷,何稚晚把自己裹得圓鼓鼓的,脖子縮排圍巾裡,可風還是調皮的吹亂她的頭髮,往她脖子裡面鑽。拎著相機包的手早就凍僵了,她走了一會兒還是停了下來,把相機包丟在地上,趕緊把手塞進口袋裡暖著。
陸宇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後,看到前面緩慢移動的姑娘停了下來,自顧自的叉腰跺腳,趕緊快步走上前,“怎麼,在北方待這麼久,還是不習慣這的溫度?”
何稚晚被他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居然追上來了。“是啊,我一個外地人,抗凍能力當然比不過你們當地人啊。”說完把脖子往圍巾裡縮一縮,瞬間比他又矮了一截,根本看不到他的臉,目光侷限在他的胸前。當兵的就是抗凍,穿這麼點也不冷。
陸宇盯著她的發頂,發現怎麼歪頭找角度,都沒有辦法看到她的臉,這身高差真讓他無奈。最終,他選擇蹲下身,手插在兜裡,抬頭終於對上她的目光。“你說你一個南方姑娘,幹嘛千里迢迢的來我們這上學啊?”
何稚晚被他的眼神逼得無處可躲,只好硬著頭皮對上他滿含笑意的眼。“領略祖國的大好河山唄。”
“眼裡有江山,心裡有詩歌?”陸宇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滿意的看著面前的姑娘一臉震驚把臉從圍巾裡露出來,面色清秀,和影片裡一樣。
何稚晚最近收到的衝擊太多了,而且都來自同一個人,“你,你看過我的影片?”
眼裡有江山,心裡有詩歌,餘生遇一人,山水皆路人。
這是她在自己的旅行影片裡常說的一句話,萬沒想到,這句話會從他嘴裡說出來,他到底還知道多少關於她的事。
“之前你在西藏上課的時候,我剛好撞見你帶孩子們看你的影片,就一眼,”他指了指心口的方向,“就在這記下來。”
“駐藏挺無聊的,平時拿到手機也沒啥人可聊天,就一遍一遍的看你的影片,山川大河,都是我沒有見過的人間。”
“哇,”何稚晚吃驚的捂住嘴,反應了好一會兒,“這麼說,你就是我的粉絲啊,太勵志了啊。”
“所以,不知道我這個勵志的粉絲能不能送偶像回家?”他伸手拎過邊上的相機,站起身,這小姑娘天天拎著這麼重的機器,也是堅強。
何稚晚還沉浸在擁有粉絲的快樂中,對他的態度稍稍好了點。陸宇拎著機器走在外側,邊走邊留意著路上的車,生怕身邊的姑娘被碰到。
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何稚晚越走越冷,陸宇鼻尖卻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全是心裡緊張造成的。到樓下,他那顆提著的心才放下。這姑娘走路居然完全不看路,以後得好好教教。
何稚晚從他手裡拎過相機包,他卻突然攥緊,“你幹嘛?”
“送你回來了,微信同意一下吧。
“我回去同意行吧。”何稚晚拽拽他的手,示意他放手。
陸宇對她的話表示懷疑,一手攥著她的手,把她的手拉開,然後把相機包舉高,認真的盯著她,“你同意,我就把包給你。”
何稚晚一隻手被他攥著,身高也被壓制住了,掙了幾下完全沒用,只能哭喪著臉妥協,“你鬆手啊,我沒手拿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