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聽常文什麼都沒查到,更是生氣,罵道:“廢物,我養你有何用!去查,查不清楚老四是如何知曉此事,你就提頭來見我!”常文一肚子委屈,他也想知道那四殿下是怎麼知道太子私收賄賂之事,可是方白一死便是斷了一條線索,他怎麼查都查不出原因。太子這是把一肚子火撒自己身上,唉……
常文有點喪氣,聲音低低的說:“是,奴才這就去查,一定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答覆。”
太子不耐煩的揮著胳膊,嘴裡說著:“下去下去。”常文行了個禮,頭也不回的走出殿內。
常文正準備從臺階上下去,突然從殿內傳來太子的聲音:“來人,奏樂。”常文停住腳步,向殿門望去,只見方才出去的一眾樂師舞女陸續進殿。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走下臺階。
延軒宮,是二皇子李琰的寢宮。位置較偏,處在整個皇宮的東北角,不知道當初武成帝是怎麼考慮的,竟讓李琰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自那之後,宮裡宮外就一直流傳著武成帝不喜歡這個二兒子的說法。李琰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意,可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畢竟和其他兄弟比起來,他得到的關愛是不多。
李琰上有五歲便能吟詩賦詞的兄長,下有活潑好學的弟弟,唯有他資質平平又不喜詩書。李琰只好憑藉武力來取得父皇的寵愛,可是就連這個也比不過自己的六弟,為此,他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武成帝親生的。即使這樣,李琰仍不願放棄爭取父親肯定的機會。
此時,李琰正在宮內後院射箭,他的侍從處良快速走來。處良見李琰正在挽弓射向對面的靶子,便站在一旁等候。
李琰取箭時見處良過來,便問:“可是有了訊息?”自打臨近春獵,李琰練習武術次數漸漸增多,整日盼著早日收到春獵時間的訊息。李琰摸了摸箭簇,搖了搖頭,處良見狀立馬遞上別的箭。
處良一邊遞箭,一邊說:“回稟殿下,方才章大人過來說三日後前往獵場。”
李琰拿過處良手中的箭,細細看著,然後將之前拿的那支箭放在箭簍裡。他拉滿弓,說道:“這次本皇子定要讓父皇刮目相看。”
處良恭維李琰,笑著說:“殿下近來勤於射箭,若能在春獵上拔得頭籌定能得到陛下賞識。”處良自從跟了李琰,一直沒得到太多的好處,他無時不刻都在想著何時李琰能夠得到皇帝的賞識,自己也好跟著上位。只是這麼久了都沒見武成帝對李琰的態度有何改變,他心裡也不免嘀咕這個皇子不會就這樣度過一生吧。
“如今太子之勢日漸衰弱,老四也屢屢犯錯,老六的心思都在那蘇家姑娘身上,如果此時能討得父皇歡心,翻身之時指日可待。”李琰說著,射出一支箭,卻未中靶心。他搖了搖頭,重新取出一支箭。
處良又問:“殿下,三殿下那邊……”太子和李垣的奪嫡之意如此明顯,那位三殿下卻好像看不見一般,誰都摸不準他的心思。
李琰一邊瞄準,一邊解了處良的疑惑:“三弟素來瞧不上爾虐我詐,不用在意。他啊,是最不在意皇位的,無須多慮。”
處良心想:既是要爭,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對手。萬一三殿下看似無意帝位,卻暗中行動,豈不難上加難。處良勸諫李琰:“殿下還是小心為上。”
李琰沒再說話,只聽咻的一聲,那支箭直中靶心。
同一時刻的酉覃宮中,三皇子李醯穿著一襲白衣站立在書桌前,他手中握著一支毛筆。桌上右面放一方硯臺,旁邊幾個小碟子中是用剩的顏料,桌邊放著筆掛,上面整齊擺放著一排毛筆。桌面中間是一幅錦鯉戲荷圖,畫面生動,錦鯉躍然紙上。
李醯的侍從何歸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李醯作畫。李醯停筆後,何歸看著桌上的畫,說道:“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塵香。殿下這幅畫荷花線條柔美流暢,鯉魚看起來眼波流轉,頗有意境。”
李醯刮刮筆上的墨汁,將筆搭在硯臺上,微微笑著說:“你可別奉承我了,說說吧,春獵時間確定了?”
何歸將這幅畫鋪平展開放在旁邊專門製作的畫架上,邊弄邊說:“確定了,三日後出發。”
李醯拿了塊布子,一點一點擦著毛氈上還未乾透的墨跡,問道:“今年可有嬪妃相隨?”
何歸轉身回答李醯:“沒有,今年陛下沒有帶任何妃子。”
李醯抬頭,略有疑惑:“哦?去年父皇帶了溫妃,今年卻未讓嬪妃相隨,難道……”隨即,他輕笑一聲,說道:“父皇還真是玲瓏心思,想必今年的春獵沒那麼簡單。”
何歸抽出一張宣紙,鋪在毛氈上,問李醯:“殿下,這次春獵您不準備準備?”
李醯拿起鎮尺壓在宣紙上方,慢慢說:“作何準備?我不比六弟,文武雙全,今年春獵還像往常那般,坐著便可。”說完,李醯拿起毛筆,輕輕蘸著硯臺裡的墨汁。
何歸拿起顏料,正準備幫李醯放在顏料碟中,李醯說道:“何歸,放些紺青便好。”何歸將早已加好膠的紺青顏料放在小碟中,推到李醯面前。
“殿下,奴才聽說二皇子近日勤於練習射箭,春獵之上怕是要佔盡風頭了。”何歸知道李醯是有能力的,他只是不願見到兄弟手足相殘,亦不願踏足皇位之爭。可何歸終究是心有不甘,他不願看李醯就這樣與皇位失之交臂。
李醯拿著筆,輕颳著筆頭上的墨汁,語氣中帶著惋惜說道:“二哥如此勤勉,若這般努力父皇都看不到,不知二哥會有多心寒。”
何歸見狀,忙問:“殿下,二皇子怕是也想要這至尊之位,您就不搏一把?”
李醯彎下腰作畫,笑著說:“搏?世人皆饞於這帝位,唯獨本皇子不屑。千古留名、權勢地位在我眼中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只這逍遙自在詩情畫意才是難得。”
何歸不禁想起當年七王爺的慘狀,七王爺是武成帝最小的弟弟,和李醯一般好詩畫。不曾想,就在武成帝帶兵外出之際,七王爺竟意圖謀反。武成帝歸來後便將七王爺判了腰斬之刑,以儆效尤。何歸想到這兒便渾身發冷,他繼續問李醯:“殿下,您就不怕重蹈了當年七王爺的覆轍?”
李醯聽到何歸提七王爺,略有不快,厲聲說道:“七叔當年雖說自己不在意皇位,卻暗中謀劃企圖篡位,我與他不同。”李醯每每想起那個和藹可親的七叔獰笑著將年幼的他鎖在暗黑的柴房,就覺得脊背有股涼風吹過。若不是武成帝及時回來,他怕是連命都要丟掉了。也是從那之後,他便落下了睡覺一定不能滅蠟燭的毛病,那晚的夜太黑,讓他怕到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