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漸疏,陳玠走在石板路上,腦海裡還殘留著崔至和英娘一起出現的畫面。要不是他與英孃的關系出現裂痕,這家夥根本無法插足。
不過,這裂痕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煩躁地撓了撓頭。
當知道崔公子是他後,陳玠反而放鬆下來。不論是從小喜的口中,還是他親眼所見,英娘對崔至不冷不淡,客氣疏離,絕無情意。
陳玠篤定,英娘對他,定還有一絲情意,即使微小,只要自己持之以恆堅持下去,英娘終會有松動的那一刻。
她既然能選擇他一次,未必沒有第二次!
他懷著如草木般叢生的千百倍信心,腳步輕快起來。
“英娘姐,你先把昨日習得字寫一遍。”小喜道。
英娘提起筆,在紙上依次書寫“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堅持雅操”幾個字,寫到“好爵自縻”這句,寫了“好”字後,抬筆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寫出來。
小喜低頭看著她的字,評道:“‘逐’字錯了,沒有這一點,這個字是跑的意思,你想啊,跑的時候,身上輕便,跑得越快,多不了一點。”
英娘抿嘴一笑:“這個記法倒有意思。”
小喜動筆將英娘沒寫出來的部分補上,英娘照著模寫幾遍,嘴裡默默唸著。然後又重新將這幾句默寫一遍,拿給小喜看,這次準確無誤。
小喜又給她講了下面幾句的意思,看英娘認真摹寫,忍不住說道:“英娘姐,你臉上有些倦色。”
英娘一頓,接著寫下去,答道:“昨晚沒休息好。”
“是與崔公子看戲太興奮,晚上睡不著嗎?”小喜揶揄道。
英娘驚訝地抬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喜得意道:“《張協狀元》這出戲,我可是盼了許久,演‘張協’那人聽說是有名的好嗓子,我求外祖母好久,才尋來的票,可也沒有你們的位置好。”
她試探道:“英娘姐,你與崔公子難道?”
“要是知道他也在,我就不去了。”英娘想起昨晚就頭疼。
“真好啊,”小喜羨慕道,“什麼時候陸英哥能這麼待我,我會給菩薩燒高香的。”
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興高采烈地問道:“英娘姐,你說,我們女子做什麼會得到男子的喜歡?”
英娘一怔,她從未細想過,也從未為了討他們喜歡做什麼。
“我不知道。”她說。
“真羨慕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就有英俊有為的男子喜歡你,好厲害,我也想成為這樣的女子!”沒有得到答案,小喜失望地嘆息著。
被男人們喜歡,就很厲害嗎……
英娘默然不語,這應當是小喜的一種“稱贊”,可也讓她想起,她聽過很多類似的話。
誇她長相好看時:以後一定招男人喜歡。
誇她勤勞能幹時:以後婆家一定待見你。
誇她身材豐滿時:以後一定好生養。
男人,婆家,生子。
彷彿女子的內外價值只有一條衡量標準——利他。
“我沒有讓他們喜歡的訣竅,也不想去了解。我現在只知道,如何更好地愛自己:那就是追隨內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英娘道。
小喜驚訝地睜大眼睛:“你現在才知道嗎?我一直這樣呀!我一直很喜歡我自己,我做的也都是自己想做的事。”
英娘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她,喟嘆道:“小喜,比起受男人喜歡,你所擁有的,才是最有價值的。”
小喜並不認同。
愛自己和愛男人又不矛盾,她可以同時做到。對她來說,愛慕男子何嘗不是一種愉悅自我的事呢?
雖然陸英哥看到她總是皺著眉頭,但沒關系,看到他氣宇軒昂的英姿,她心情好啊!
陸家姐姐是她的閨中密友,她得到陸英回家的信兒,忙請英娘幫她梳了上次的“三鬟髻”,匆匆忙忙趕到陸家。
陸家姐姐一邊引她到陸英院中,一邊笑道:“你來得正好,他正在院中練武呢!帶你進去後我可就走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小喜還沒到院子,就聽到勁勁風聲,她的心跳不禁加快,接著就看到陸英赤裸著上身,手持長槍揮舞著。槍若遊龍,探向四面八方,又似銀梭,穿梭南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