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小葉換班,匆匆趕來。雖然他站在門口,姓崔的是側著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從男人敏銳的直覺中,他覺得小葉說得對。尤其聽到宋寬的話,什麼叫“忘不了英孃的手藝”?哼,忘不掉的是人吧!
後來,聽到宋寬有撮合之意,實在按耐不住,都想出聲阻攔,但他又好奇英孃的態度,於是閉口不言。英娘斟酌語言,也不過幾個數的事,但對於陳玠來說,真是度日如年。
陳玠取了碗筷,直接坐在英娘身邊,對上崔至失神的雙眼。他毫無退意地盯著他,直到崔至垂下眼。
在英娘向站在門口的男子走去的時候,崔至就覺得不對勁,等那個男子握住英孃的手臂,而英娘並沒有躲避。頓時,彷彿憑空的一個大錘,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個重擊,把他敲得眼冒金星。
他還是遲了。
宋寬瞪著眼睛,看看英娘,又看看陳玠,這兩人之間的互動說不出的自然,他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們是什麼關系!
英娘看了一眼崔至,對宋寬說道:“寬兒,陳玠陳捕頭,他,嗯,你該叫他一聲‘姐夫’。”說完這話,臉上已經紅得發燙。
此言一出,對面的兩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崔至未曾料到,他們之間的關系竟已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這讓他心中的願景瞬間破碎;而宋寬更是驚訝不已,他沒想到姐姐剛經歷和離之痛不久,自己也只是短暫離開了慈溪縣一段時間,她居然就又要嫁人了。
陳玠笑著重複道:“沒錯,我就是英娘將來的相公。”
崔至和宋寬盯著陳玠不說話,英娘沖他使了個眼色,讓他收斂一點。
陳玠兀自不覺得,他舉起酒杯,對宋寬說:“寬弟,先恭喜你考上童生。”
宋寬忙舉起酒杯,但是一時半會兒,無法從震驚中緩過來,就又被一聲“寬弟”補了一擊,更覺得迷迷糊糊,他含糊道:“啊,那個,多謝。姐,姐……陳捕頭。”
不行,太突然了,他叫不出來“姐夫”。
陳玠一笑,仰頭喝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左手持酒杯,右手覆上英娘放在桌上的手,說道:“我與你姐姐情投意合,今日你在,我便向你承諾,有我陳玠活著一日,定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我將傾盡此生所有,憐愛她、珍視她,護她周全。”
他一口氣幹了杯中酒,擲地有聲地說道:“若違此事,如同此杯!”只見他手中稍一用力,那酒杯便應聲而碎,碎片四散。
英娘忙捉起他的手仔細看,見沒有流血,這才鬆了一口氣。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才放開他的手。
宋寬知道姐姐與崔至無望,嘆了一口氣,說道:“陳捕頭幫了我姐姐不少,想來也是重情重義之人。既然我姐姐選擇了你,希望你莫要負她,否則,縱你是捕頭,我也不與你善罷甘休。”說罷,一口將酒喝盡。
陳玠與英娘手相牽,目光相視,鄭重道:“今生今世,唯此一人。”英娘為他的話語所觸,緊緊回握他的手。
崔至慘白臉色,端起酒杯,勉強笑道:“祝兩位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陳玠拿起英孃的酒杯,回道:“多謝,我就替娘子飲幹此杯。”他喝光後,又倒了一杯,說道:“這杯是我的。”一飲而盡。
喝過酒,陳玠張羅著大家吃菜,可崔至哪裡還吃得下去?簡單夾了幾箸,便推脫有事要告辭。宋寬見他要走,就與他一同離去。
英娘與陳玠送他們到門口,等回來之後,英娘似笑非笑,說道:“陳捕頭好腳力,趕來的正是時候。”
陳玠上前握住英孃的手,假裝酒意上頭,笑道:“娘子說什麼,為夫聽不懂。”
“哼!”英娘甩開他的手,說道:“我說小葉怎麼突然跑了,原來是以自身換你去了,你倒是有個好手下!他和你說什麼了?”
“不過就是有不開眼的,盯上我娘子,我只不過是來為你排憂解難。”
英娘不言語了,小葉、陳玠都能看出來,她不可能看不出來。崔公子對她有朦朦朧朧的好感,她心知肚明。
“我們,這之前也就見過兩面,每次也就那麼一眼,要不是他跟著宋寬來,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了。”英娘看著陳玠的眼睛說道,“就算,就算他有些什麼心思,以後我們也沒機會再見面,也就作罷,還能怎麼樣。”
“難道你不相信我?”英娘調侃道。
陳玠收斂笑容,正色道:“今晚我來,並非是不信任你。只是聽見這種事,任誰也沒有辦法做到冷靜,怎麼也要來親眼看一看。”
“若非我親眼所見,還真不知道,我的小舅子竟如此熱心腸,不遺餘力地在你們之間牽線搭橋。”陳玠搖頭,“還是我這個姐夫做的不夠到位,正好最近他在慈溪縣,還是得多親近親近。”
英娘抿嘴一笑,說道:“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我怎麼樣,你都非要捧起這碗醋,‘咕嘟咕嘟’喝進去。”
陳玠嘆道:“幸好我娘子意志堅定,否則,我喝下的就不是‘醋’,而是穿腸斷心的‘毒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