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急促的呼吸著，眼睛死死盯著英娘，英孃的臉上不悲不喜，最終方氏說道：“我，我簽文書，簽什麼文書？”
英娘說道：“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向後看去，吩咐道：“小陳，拿紙筆來！”
陳玠正抱著雙臂看熱鬧，突然英娘向他這邊看來，畢竟他已經不做“小陳”好多年，猛地沒反應過來，也是情有可原的。他眨眨眼睛，用手指著自己，確認道：“我？”
“對，快點！”
陳玠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只說出一句：“是，掌櫃的。”他依著英孃的吩咐，進屋取了紙筆和印泥回來。
英娘說道：“我說意思你寫成文，第一，方氏不能再在我店裡出現；第二，方氏不能幹涉黃芩的任何決定；第三，黃芩給方氏養老的錢，不能給她哥哥花。方氏在此立下誓言，如有違反，方氏之子，黃芩的哥哥，將會斷，子，絕，孫。”
最後幾個字，她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
“你好惡毒！”方氏瞪著英娘，罵道。
英娘微微一笑：“惡不惡毒，不取決於我，取決於你怎麼做。”
陳玠將寫完的紙張放到方氏面前，方氏不服氣地喘息著，最終還是用手沾了印泥，蓋上手印。
英娘從荷包裡掏出一塊銀子，塞到方氏手裡，方氏沒想到英娘會給她錢，登時目瞪口呆。
英娘問黃芩道：“你還有什麼話跟你娘說？”
黃芩的淚已經幹了，她悽涼一笑，說道：“無話可說。”
英娘點點頭，伸手拉起她，轉頭對蔣平說道：“蔣大哥，你現在就用馬車，送大娘回柳葉村。”
又對圍觀的人群行禮，道：“今日打擾各位芳鄰，英娘向各位道歉，大家要是不嫌棄，灶上有熱豆漿，請大家潤一潤喉。”
秋蘭進去盛了一碗碗豆漿，用託盤端出來分給大家，有人喝完後覺得味道不錯，說道：“常在這走過，倒是沒想到你家的豆漿這樣濃鬱，再給我打上一些，我帶給家人喝。”
秋蘭笑道：“我家的豆腐，就是用這漿子做出來的，要不要來一塊嘗嘗？吃過的沒有說不好的！”
“好，再給我來一塊豆腐！”
陳玠將文書遞給英娘，英娘折起直接揣到口袋裡。她看到黃芩頂著臉上被打的紅手印，跟在秋蘭身邊忙活，沖陳玠使了個眼色，陳玠明白英娘是讓他代替黃芩，無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
英娘把黃芩拽出來，拉著她的手進自己屋，從抽屜裡取出丹參羊脂膏，說道：“會沙沙地疼，你忍著點。”她用指腹蘸取藥膏，輕輕塗抹在黃芩臉上。
黃芩看著她：“掌櫃的，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說到最後，眼淚湧上眼眶。
“不要哭，”英娘溫柔地用手背拭去她的淚，“芩芩，你很勇敢。我和你有過類似的遭遇，我知道陷進去久了，想把自己從中拔出來，要下多大的決心。”
“可是我，我並不堅定，我娘鬧的時候，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我想，我想要不就算了，我跟她回去算了……”黃芩雙手握住英孃的手，痛苦地說。
“可我最後問你的時候，你不是決定不回去嗎？”英娘微笑道，“你只要在最後做決定的時候，堅定自己就好。”
黃芩心中湧動著一股暖流，她羨慕道：“掌櫃的，在你身邊，也會讓我誤以為自己很強大。可當我遇到事情，只會哭。”
“這不怪你，身在其中的人，心裡會更難受。”英娘寬慰道，“我們可以笑著強大，也可以哭著強大。”
她輕輕抱住黃芩，說道：“你憑借自己的堅持，終於可以告別過去了，芩芩，祝賀你。”
黃芩嘴角上揚，露出初春般的笑容，她回抱英娘，說道：“以後一定會更好的。”
“嗯！一定！”
這懇切的話語，英娘既像是說給黃芩聽，也像是對在對很久之前，認命的小英孃的回答。
驀然回首，那日夜晚牆上空洞的月光，終被一股堅韌豐盈的力量，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