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這麼高興?”蔣平已經坐在車的馭位上,他拉著韁繩,奇道。
“沒什麼。”英娘說完就笑出聲,她坐在蔣平旁邊,兩人就啟程了。剛轉過一個彎,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迎著他們走來。
“陳玠!”英娘甚至不等蔣平停住車,就跳下車去,落地時她身子不穩,向右歪去,陳玠連忙上前幾步,扶住英孃的腰。
英娘不顧蔣平就在身邊,高興地說:“你終於回來了!這五天以來,我很擔心你!”
陳玠笑而不語,他看了看蔣平,問道:“你們這是去哪?”
英娘這才意識到還有蔣平,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發燙,她後退一步脫離陳玠的手,說道:“我們要去鄉下收豆子。”
“和他?”陳玠眉頭忽地一緊。
“是,蔣大哥不會挑黃豆,所以我得跟著一起。”英娘說道。
“我和你一起去。”
“你?”英娘先是心中一喜,冷靜下來問道,“那衙門的事怎麼辦?”
“大人給我放幾天假,正好可以陪你。”說完,轉身向蔣平拱手,“多謝仁兄的相助,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蔣平看向英娘,英娘點頭道:“麻煩蔣大哥了,接下來他陪我去,你回去陪……你回去店裡吧。”
蔣平應了下車,陳玠繞過去扯住韁繩,坐在蔣平的位置上,英娘也上車坐穩。
“架——”陳玠一拉韁繩,車輪轉動。對於英娘來說,這次啟程,完全是不一樣的心情。她轉頭看著陳玠的側臉,嘴角勾起,細細看來,他的側臉輪廓分明,俊朗英雋,說不出的動人。
陳玠察覺到她的目光,側頭與她對視,笑道:“看什麼呢?”
“看俊俏小郎君啊!”英娘調皮地說道,“哎,有美男子相陪,我倒生出一種春遊之感。”
“彼此彼此,有你這般般入畫的佳人相隨,我也不知道,這是真實,還是夢中。”他笑嘆道。
兩人相視一笑,等行至人少處,雙手相牽。這是英娘第二次與陳玠同車出行,上一次他載她去找失蹤的弟弟。那是她還是別人的妻子,他們只是剛相識的陌生人。誰想到,現在他們已經成為戀人。
她想起潺潺溪邊,他坐在樹上,邀她同賞景色,排遣心中的鬱悶。自那以後,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歷歷在目,對她,他一直關懷備至、體貼入微。
她嘆了一口氣,陳玠敏銳地察覺,問道:“怎麼了?”
英娘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有些遺憾。如果當時,我能第一個遇到你,那該多好。”
陳玠默然,他與英娘相好之後,兩人都很默契,不提之前,他知道那是英孃的痛楚,不願揭開她的傷疤。而不提也無法消除過去,最好的放手,也許是接受。
他說道:“英娘,有一句詞,我最喜歡。是‘一蓑煙雨任平生’。”
“我不懂詩詞,但聽起來很有氣概。”英娘道。
“沒錯,小時候父親教我讀這首詩,那時,我只懂得詩句的表面意思,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我才明白其中的深刻意味。躲與不躲,風雨始終都在,我們無法改變,能改變的,只有我們的心。”
“改變,我們的心?”英娘一字一句地默唸著,靈光一現,突然間豁然開朗。她說不出什麼大道理,可自己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不糾纏,不停留,大步向前。
何必嘆息過去,她擁有現在和將來!
“你時時讓我想起這句詞。風吹不倒,雨澆不透,你有你的從容不迫,堅如磐石。”陳玠的眼中蘊含欣賞,“你就是我最愛的詩。”
馬蹄聲嘚嘚嗒嗒,英娘只覺得,兩側樹木的濃綠投射到她的心間,冒著熱氣的心泉湧出,泛起綠色的細小泡沫,溫情瞬間遍傳全身,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英娘,就像你之前那樣,一直向前看,莫回頭。”
英娘捏捏他的手,感動道:“多謝。”
“我說的是事實,有什麼好謝的。”陳玠笑道,他目視前方調整馬車方向,“不過我有時琢磨,也許在青橋村你施恩與我,我們的情緣,便在那時已經註定。”
英娘全身猛地一顫,彷彿有寒風吹透了骨髓。內心的天空驟然被黑雲遮蔽,所有的綠意都被無情吞噬,失去了色彩,沉淪於一片死寂的之中,黯淡無光,生機盡失。
英娘這才想起,她還未向陳玠坦白這一切——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不僅欺騙他,還騙了他很久。
他們的感情,始於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