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就漲唄!”大華不在意,忽地想起什麼,說道,“那河,不下雨都急得很,掉下去八成也是淹死的命!更不用說現在又下了雨,哼,想跑,小命沒了吧?”
他摸上自己另一隻手,上面已經包紮,但雨水浸入,那四個洞此時隱隱作痛,陰笑道:“四個窟窿換一條命,還是我賺了。”
“唉,可惜了。”彭正順口嘆道。
大華又道:“那女子是有點姿色,比車上那兩個能賣上價。只是,多賣也不給咱們多分錢,有什麼可惜的。”
後知後覺明白彭正可惜什麼,補道:“你現在該慶幸,那天你要是真被她哄騙松開繩索,能不能得到她不說,以她那狠勁,直接掏出簪子廢了你傳宗接代的家夥。”
彭正變了臉色,不滿道:“你怎麼又提?”
大華見他不悅,大笑起來,粗啞的笑聲甚至蓋過聲嘶力竭的風聲,在小屋裡回蕩。
彭正怒火再也壓制不住,正要發作。
“咣!”
一聲巨響,兩人猝不及防,驚得渾身一抖,定睛一看,原來是風猛地把門吹開,本就歪斜的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拍起一地塵土。
兩人急忙揮手遮擋,灰土還是噴了一臉。
“呸呸!”大華厭惡地吐出飛入口中的灰,剛想說什麼,又停住了,他的聲音變了調:“老,老三,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彭正停下拍打身上灰塵的手,仔細分辨,然後說道:“沒有什麼……”
話說到一半,他瞳孔放大,與大華面面相覷。
那是女人的哭聲,咿咿低吟,幽怨空靈,時斷時續,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她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如同一個迷失的靈魂在黑暗中徘徊。深夜中讓人毛骨悚然。
彭正盡力讓自己平靜,說道:“應該是車上兩個女子在哭。”
大華放下心,罵道:“原來是他們兩個,嚇老子一跳!”
話音剛落,就又聽到尖細的嗓音,哀嚎道:“我的命——我的命——還我命——”。
大華一把抓住彭正,顫聲道:“不是她們,是,是,是女鬼!”
彭正打了個冷顫,但他不輕易相信鬼神之事,說道:“怎麼可能,定是有人裝神弄鬼,我出去打探一番。”
大華拽住他:“別,你別去,你出去了我怎麼辦。”
“大哥,你不會怕鬼吧?”彭正笑笑,“哪這麼容易就碰到鬼呢!再說,咱們也沒做什麼虧心事,不怕鬼上門。”
說完便甩開大華的手,冒雨出門去。大華眼睜睜看著彭正消失在雨霧中,他不敢坐著,站起身來,在屋裡不安地走著,眼睛不停瞄著窗和門,防備有人進來。
就在他想在此放心的時候,那聲音又響起了,這次悽厲起來:“水——好冷——好冷啊——”
“水?”他馬上聯想起剛才為英娘落水的幸災:“可不是我,不是我,你別來找我,是你自己非要逃跑,我拉住你,你還用簪子紮我,這才掉下去的。”
“嗚嗚……你……要賣了我……賣了我……”那女鬼又哼哼道。
“不不不,不是我,是我們二當家的要賣了你,你找他去!我是不得已!對了對了,你去找彭正,他對你心懷不軌,那天要不是我闖進去,你早就被他……啊——”
彭正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視窗,頭部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斜著,雙眼緊閉,彷彿永遠不能再睜開。嘴角掛著一道未幹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讓人不寒而慄。
“啊!啊!啊!”大華瞪著彭正,連連尖叫,他一下子後仰坐倒在後面,連連後退,直到後背頂到牆上。
雨水如注,嘩啦啦地灑到彭正身上,然後又迸濺到屋內。大華渾身抖得像篩子,耳朵只有嗡鳴聲。直到嗡鳴聲散去,他才重新聽到女鬼的呻吟。
“二當家——在哪——在哪——”
“在在在……”他實在說不出完整的話,好幾次咬到自己的舌頭。
“砰!”彭正的身子突然朝內彎下去,臉撞在內側牆上。大華大驚之下喊道:“東風樓!華遠寨的東風樓!”
說完這些話,他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大華哆嗦了半晌,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原本雜亂無章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但當他冷靜下來後,卻感到一陣不對勁。然而,事已至此,後悔也無濟於事。
外面腳步聲紛至沓來,一群人湧入。為首的摘掉鬥笠,露出冷酷俊朗的臉。
陳玠的目光掃過大華,如寒冰一般,大華忍不住又抖動起來。
他身後一人笑嘻嘻地走近,正是葉捕頭,他得意地說道:“頭兒,怎麼樣?沒想到平時看戲學的幾招唱腔,倒在這裡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