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微星還綴在天邊。四處一片寂靜,英孃的豆腐院子裡已響起“吱嘎職工”的石磨聲。
英娘將泡脹的黃豆混著水,一勺勺倒入石磨的洞中。驢拉著磨盤,一圈圈轉動。乳白色的汁液從縫隙中滲出,又順著凹槽滴淌進桶中,泛起白色浪花。
秋蘭負責分離豆渣,她把剛剛磨出的漿倒入紗布篩,均勻地搖動,直到紗布裡沒有汁水,只留下白色渣滓渣滓,而下面鍋裡接著的,就是豆漿了。
接下來是煮漿、點鹵、壓制、切塊,做完豆腐,準備好豆漿,晨光初現。
秋蘭捶著腰,說道:“我算是明白老話了,這磨豆腐真是頂頂苦的活計,英娘,你居然能做這麼多年。”
“苦都吃了,以後就只剩下甜了。”英娘在小院裡支起烤爐,放上一張鐵網,取一塊豆腐切成二寸見方的小塊,均勻碼在鐵網上,笑嘻嘻地說:“辛苦一早上,我們也吃點好的,然後打起精神開業。”
“是要做燒豆腐吧?”聞到豆腐被炭烤的香氣,秋蘭覺得自己餓極了,說道:“我去做蘸頭,趁熱蘸著吃。”
秋蘭把玉米麵倒入鍋中,快速炒制後盛出,又搗些姜蒜泥放入,再挑些豆腐渣,加入少許鹽拌勻。
這邊英娘在豆腐表面刷一層油,熟練地翻撿豆腐,把豆腐的兩面都烤至金黃,再放到湯鍋裡煮軟。
夾起一塊豆腐,接過秋蘭遞來的蘸料裹滿,彷彿是不滿炭火的焦香掩蓋了自己的芳香,一口下去,“撲哧”一聲,豆腐的內部包含的汁液迸發,醇厚的豆味也隨之發散,彌漫在口齒間,與蘸料中的豆渣香氣合二為一,在鹹味與辣味中,宣告著自己的主場。
“嗯!好吃!”秋蘭滿足地大聲說,“剛做好的豆腐就是好吃!”
“不論做豆腐再苦再累,吃到它的時候,我就覺得一切都值當。”英娘邊吃邊說。
“話說,你在縣衙後廚的活怎麼辦?”
“介紹雲珠去了,白天去衙門,晚上去賣花,也算是兩份營生。”英娘說,“她賣花,時而掙得多,時而少,可柳奶奶如今藥是不能斷的,在縣衙後廚賺的多少穩妥些。”
“雲珠真是孝順,要是有個人能幫她分擔就好了。”秋蘭突然想起,用胳膊碰英娘,“我記得你弟弟沒說親吧?你覺得雲珠怎麼樣?”
英娘一噎,想到自己的“弟媳”,又想到秋蘭並不知情,她含糊說道:“寬兒還準備府試,還是別讓他分心了。”
秋蘭以為是英娘沒看好雲珠,這種事旁人也不好多說,遂不再談。吃過飯,兩人把豆腐、豆醬、豆漿擺在視窗,英娘卸下視窗的板子,做好開業準備。
“姐!秋蘭姐!”宋寬與孟思為走來,拱手祝賀她們開業大吉。
“這位是?”秋蘭看向孟思為。
“這是我的摯友,孟思為。”宋寬介紹道。兩人見了禮,算是認識了。
“姐,這是我的賀禮,我親手寫的。”宋寬笑吟吟地展開手中的對聯,知道姐姐不識字,於是唸到,“銀漿浮香傳四海,白玉凝脂迎客來。”
英娘大喜:“借你吉言,希望真有一天,我的豆腐能做到四海聞名。”張羅著貼上在門口。
宋寬攔住她:“姐,你先聽完玉言的賀禮,再貼不遲。”
“祝宋姐姐開業大吉,生意興隆。我平時愛寫一些故事,把‘豆香緣’寫入話本中,姑且算是為宋姐姐做宣傳。”孟思為道。
“姐,現在好多說書人都在說思為的本子呢!由他們在瓦子茶社酒樓這麼一講,‘豆香緣’的名號就打出去了!”宋寬忍不住說。
英娘又驚又喜,行了謝禮道:“寬兒性急魯莽,平時多虧你照料,還勞你幫我忙,實在太感謝了。”
孟思為忙回禮道:“宋姐姐不必客氣。”
“我哪裡性急。”宋寬嘟囔道,見兩人含笑不語,拂袖悻悻地說,“你們兩個倒成了一夥了。”
秋蘭在旁提醒道:“辰時快到了。”幾人不再多說,在門口貼了對子,外面掛了鞭炮,英娘和秋蘭裝扮一新,只待吉時。
店鋪門口漸漸聚集看熱鬧的百姓,辰時一到,英娘高聲宣佈:“良辰吉日,‘豆香緣’開張,喜迎四方來客,特備薄禮一份,共祝瑞氣盈門,財源廣進!”
話音剛落,宋寬點燃鞭炮,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英娘與秋蘭揭下匾上紅綢,亮出招牌上‘豆香緣’三個大字,圍觀的人們歡呼起來。
忽然,歡快的鑼鼓聲由遠及近,一夥舞獅隊在不遠處開始表演,隨著鼓點,或是躍起,或是翻滾,或是追逐,觀眾們完全被吸引,掌聲如雷動,叫好聲不停,最後為首的一紅一黃,雙獅站立,口中吐出紅綢,一邊寫著“吉星高照”,一邊寫道“宏圖大展”。
宋寬念出祝福,納悶地問道:“姐,這是你請的?”
英娘搖頭,正疑惑間,葉捕頭從一側走上前來,行禮說道:“恭喜宋娘子,我們頭兒知道你今日開張,特請了舞獅隊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