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偉顯然不習慣有求於人,看見姜默似乎已經有了準備,笑眯眯地看著他,李邦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姜默,你……上學的時候,是不是經常要寫論文啊?”
滿以為他要請假應對學業,誰知道一開口竟然問這個?從網癮少年到勤奮上進的好學生,這轉變有夠突然的,姜默完全沒跟上這個腦回路的轉變,一時愣住,疑惑地“啊”了一聲。
“啊,就是,你有沒有找人寫論文的路子?”李邦偉那張向來瀟灑不羈的面龐,少有地露出一絲愧赧,“我知道這事不對,但我真的沒法子了,選修課逃課次數太多,我跟老師磨了好久,他才答應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寫篇戲劇史方面的小論文交上來,不然這門課不給我學分。”
不愧是隊員們中學歷最拔尖的,思路非常清楚,姜默倒是聽懂了來龍去脈,但是身為學霸的良好修養,讓她果斷拒絕幫李邦偉走歪路。
“你是想找人幫你代寫論文?”在得到李邦偉羞愧而堅決的肯定後,她搖搖頭,“先別想這個,萬一被發現論文作假,沒學分不說,你可能還要背處分。”
而李邦偉既然找到她幫忙,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說辭:“所以我找人代寫,沒打算抄。”
姜默不由好笑,又隱隱覺得氣惱:“合著你還覺得自己做得很對?”
能把如此上不得檯面的話說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能也只有李邦偉這種下凡時腦殼先著地的人了:“我承認我的做法有瑕疵,可是人總有不得已的時候。我覺得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大四期間突然發現通往夢想的另一條路,你會怎麼辦?你能保證自己心甘情願地放棄,並且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不會後悔?”
跟姜默講邏輯談假設,李邦偉的膽子也是夠大的。
姜默一聽就笑了:“不用拉著我暢想可能,沒用,畢竟不是事實。就事論事,你也別試著帶跑我。幫你理一下,總之就是現在你需要一篇論文湊學分,而且你自己沒空寫,對吧?”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打算給開個後門,李邦偉那雙天生含笑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現在還沒找到門路。”
對於戰隊來說,隊員就是資產。讓李邦偉出去找不認識的人代寫論文,是很可能被查出問題,牽連到戰隊、又會被潑“帶壞青少年”的髒水是一樁,要是影響他畢業,罪過可就大了。
而且選修課的小論文,聽起來也不算特別困難,反正肯定不如姜默上學時學期論文的難度。只可惜李邦偉要的主題是戲劇史,但凡跟金融沾點邊,姜默都敢找她以前寫過的文章,稍微改改肯定能用。
都走到這一步了,看在李邦偉從來沒給她惹過麻煩的情分上,幫一次吧。假手別人姜默不放心,她決定自己來。
“有參考的材料沒?”姜默問道。
“有,我待會拿給你。找到人要說好,所有的參考資料啊書啊都是我從圖書館借的,別弄丟弄壞,賠起來麻煩。”
姜默白他一眼:“找什麼人?我來吧。真是,沒聽說過戰隊經理還要幹這個的。”
呦呵,親自出馬,是怕他出不起錢嗎?
李邦偉眼睛瞪得老大,留學碩士生親自代寫小論文,聽起來好有逼格啊!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倒不是懷疑姜默的能力,純粹是怕她拿出平時做戰術分析的勁頭來跟論文死磕,畢竟這應該是她接手的第一單論文生意,肯定是要力圖做到最好,不能砸了招牌。
那麼問題來了,老師給的時間不多,萬一到點拿不出論文,請問李邦偉會有幾種死法?
出於對前程的憂心,李邦偉小心翼翼地問:“姜默,論文下週五之前要交,你有時間寫嗎?”
要不是有九年制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良好道德水平,姜默可能真的要罵娘了。滿打滿算還有不到一週時間,李邦偉這就要一篇跨專業論文,雖說體量不大,可是這麼點時間,就算找代筆,能寫出什麼好東西?
而且戰隊這幫人,真是有數百種花樣讓她心肌梗塞。她不信李邦偉不知道翹課會有什麼後果,早點跟她打個招呼不行嗎?非得等死到臨頭才來求助,真當她是千手觀音能耐通天啊?不對,千手觀音根本擔不了這活計,得有一千個獨立運作的大腦才行。
想來想去,李邦偉會在這個時間求助她的原因只有一個:眼看著最後的關鍵戰要來了,他吃準了姜默除了幫他,沒有選擇。
很好,這才來幾天,都開始跟她玩心機了。姜默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冷冷地說:“你要是覺得能找到比我更靠譜的人,那請便。我就一個要求,不能耽誤訓練。”
事實上,李邦偉也沒的選,況且姜默不算外人,還能時時盯著進度,看樣子她也不會管自己要錢。錢是小事,人靠譜才是最要緊的。想到這裡,他點點頭,託孤一般語重心長地對姜默說:“那就交給你了,記得啊,下週五之前,不能少於八千字。”
想當年,發個學術論文還能有幾百上千不等的收入,現如今淪落到打白工,還要被質疑業務能力。姜默只得在心中反覆默唸,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戰隊現在可真是不能再少人,尤其是她,不但要插手隊內賽訓諸事,還時不時客串調解員,緩和隊內關係,調節氛圍。唉,她不過是憑著對張玉然的好感接受這份工作,罪不至此啊。
跟姜默談好條件,李邦偉的態度立刻變得無比殷勤,不僅主動回宿舍取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交給姜默,還格外客氣地跟她說:“老師自己是做西方戲劇的,你看著辦吧。我覺得你可以避開他的專長,免得被他挑毛病。”
不給錢還這麼多事,拿來的書摞起來得有半米,姜默恨不得抄起其中一本大部頭砸開他的腦袋。
李邦偉也看出姜默心情不是很好,不敢多說,老老實實把那摞書房在姜默的桌子上後,便做賊般縮頭縮腦地回到座位上。
之後,當林仲龍吃完早飯來到訓練室,看到那堆只能認出寫的是什麼字的書堆的時候,眼睛驚得都要掉在地上。
“你這是幹嘛?”他隨手抄起最上面的一本《觀念與語言》,還沒看完一句,就被用語的學究氣打敗,一轉手,書穩穩地落在書堆的最頂上,“演戲?讓我們當演員,演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