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他早見過她那些淺薄的喜愛。
他自入了殿中, 放下了防備,目光中便不自覺地流露出許多繾綣與掛念,只她一眼都不曾得見, 將他推開了,也將他這些溫柔推散。
他垂下眼, 在心中勸解自己,是他們分別得太久了, 分別之前,還因他起了一回不快的爭執。這些年裡, 她若日日惶惑不定, 此番見他, 自然是會生疏些的。
他將她攏得這樣近,難怪她不自在。
步孚尹心中低落,卻沒有堅持什麼,見她要起身,便自如地收了手。只是當她徹底離了他的懷抱, 要收回手的時候,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又讓他渾身不適。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 她卻又滿心念著離去。
他心中驟然生出些不滿與不甘,想——
可是憑什麼呢?
他早見過她那些淺薄的喜愛, 也早就有所準備, 也許他當真還是成為了另一把被她丟棄的琵琶, 可是憑什麼呢?
愛意本就不公平,他雖然不能強求她一般無二地喜愛他, 可是隻有他一個人度日如年地煎熬不甘, 這又憑什麼呢?
步孚尹放開了她,卻沒有讓她徹底離去。他扣住了她扶在他肩上的那一隻手, 未讓她如願離去,另一隻手又捉住了她的腰,拉著她重新靠近自己。
他抬頭望向她,道:“你一句話也不曾對我說。我們之間,已經生疏到這般地步了嗎?”
彤華這回低下頭去,這才直直落進他眼中。
他坦坦蕩蕩地望著她,這也許是他最不吝表達情緒的一回。沒有了死亡的逼迫與限制,他彷彿是比從前要放開了許多,自己的心情,也願意剖開給她多看些。
可她早不比從前的憂慮和患得患失了。她手指蜷起,即便這樣近了,也沒有繼續搭在他的肩上。
她沉默了一會兒,方道:“算不得生疏……我在遺靈窟時,也知道外面的事。”
步孚尹便笑起來,手指從她腕間移到手掌,握住了她手心,將她冰涼的手指守在掌中。他引著她多說,問道:“知道什麼?”
彤華感覺到鐲子裡的神火被他催動,暖意開始遊走全身。他的神力與她的身體脈絡融合得十分自然,沒有半分阻滯和不適,輕易便合為一體。
她眉眼低下來,沒好氣地說道:“知道你如今聲勢正盛,已將璇璣宮控制在股掌之間,我身邊的親信近隨都被你剝除,我也被你完全做空,此地徹底落入你手了。”
步孚尹原本低著頭,聽見這話便抬眼瞧她,打量了一回,見她面色不真不假的,便笑道:“說的也沒錯。還有呢?”
彤華繼續道:“還知道你與我的死對頭長姐如今合作緊密,從她那裡得了不少讓利與好處。”
步孚尹這回笑得更開心了,道:“這倒也沒錯,還有呢?”
他見她眉心皺起來,有些埋怨地望著他,問道:“都沒錯?”
他道:“事實如此,我總不好同你說瞎話。”
彤華問道:“你都看出來我不開心了,也不解釋嗎?”
步孚尹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她倔強著沒動。他無奈,只得起身來扶著她坐下了,這才俯身坐在她腳邊矮凳上,與她道:“她希望我得權,好為她做刀;又不希望我勢盛,將來脫離掌控。我若日日注意她的分寸,恐怕也難做事。終歸她圈著你不肯放手,我便是生氣一些,不聽話些,她又能如何?”
他的腿支著,雖坐在低位,又不動聲色地將她困在自己身前,笑與她道:“更何況,你必然清楚我的意圖,所以也在她面前護著我的。”
彤華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腳,道:“誰護著你了?”
步孚尹的眉眼淡下來,手指摩挲著她終於有些回溫的手,道:“她一貫不喜悖逆,我如此做,她卻也容忍下來,必然是你與她又有什麼交換。你堅持了這麼久,受了委屈,是我對不住你。”
彤華目光垂下來,心裡酸軟。
平襄故意兩面威脅,他們選擇對方,那就是一無所有,死路一條;他們選擇權勢,那就是兩地離心,分道揚鑣。結果怎樣都是不對,於平襄而言,他們都是落敗。
誰知他們不曾相見,卻硬是不曾認輸,權勢也要,人也不捨,僵持便僵持罷,直到如今一百年,平襄也要失去耐性,一而再地另想他法。
終究是都過去了。
“你現在回來了,她現在也未必能全然管住我,若她欺負了你,我們再找個地方出出氣,好不好?”
彤華垂眼望著他,分明是糾結了許久,目光裡有許多複雜與遲疑,許久後才與他道:“什麼都不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