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愛與所愛,同見新生。
金光命中命軌的那一刻, 步孚尹也來到了阿玄的面前。
他伸手穿過屏障的限制,一把捉住了阿玄的手腕,讓本欲回身去擋的阿玄被迫停步, 只能扭頭回來看他。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臉色平靜冷厲到可怖的地步, 但在近前凝望阿玄的時候,終究還是落了三分柔軟下來。他試圖讓她放棄無用的掙紮, 勸她道:“符鈕歸位,誰也攔不住命軌開啟的結果。你與我一同回去, 不好嗎?”
阿玄回望他不容拒絕的神色, 反問道:“回去做什麼?回去了, 記憶不會消失,你沒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如果是這樣,那回與不回又有什麼區別?因為一切還沒有發生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他們這些人,已經看穿了彼此在命運到來以前,會為了自己而將對方舍棄到什麼樣的程度了。他們都將一切想得太過於完滿和美好了,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重來多少次, 也無法將過去錯誤的痕跡完全覆蓋。
但步孚尹沒有鬆手。
因為從第一眼到如今,他仍舊有著不肯將她完全捨去的心願, 只可惜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 他也不止一次為了自己的所求與她背道而馳。他當然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 可如果不從頭,他永遠無法得到正名和修改的機會。
再艱難他也要嘗試一次。
阿玄看穿了他的執念, 心中無聲微嘆, 有些無奈地問他道:“你是何處得來的符鈕?”
步孚尹斂眉不答,擺明瞭是不願談論此事。阿玄又道:“誰與你說過命軌有符鈕?又是誰與你說那是真符鈕?”
不管是從何處得來, 如今都是無風無浪地得來了。如果命軌這樣難以抵抗的艱難關卡之前有一把可以輕易開啟通路的鑰匙,豈會這樣容易得到手中呢?
如果這個符鈕,只是命運給他們再一次的殘忍而又美麗的謊話與玩笑,那麼他們除了死亡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可以與此抵消的無價之物。
步孚尹面色微微一變,而阿玄已經推開了他的手,將他再一次推離到了屏障之外。
那個所謂的符鈕,在撞擊到命軌上以後,的確是讓大小輪盤都緩慢地停轉了下來。可是那也就只是一瞬間的停擺而已。
下一刻,命軌因為外物的入侵而産生了強有力的反抗,迅速逆轉方向,以抵抗外物對輪盤本身帶來的影響。隨著無數細小部件的向下脫落,命軌開啟了甚至可以稱之為是自毀的程式。
它寧願毀滅,寧願坍塌,寧願帶著這個世界一起消亡在這個末日之終,也絕對不會為這些貪婪而有野心的生靈開啟半分的善意生路。
那些細小的輪盤都只是在此刻已經變得無關緊要的元件,猶如滅世之災總是最先沖擊到平凡而普通的黎民,命軌之上也是如此。
阿玄沒有看那些已經破碎脫落的細小輪盤,直接飛身來到了命軌的中心輪盤之前。那團金光向外迸發著極其強悍的力量,甚至讓她連靠近都艱難。
可是不得靠近在此時已經算不得是什麼大事,更麻煩的是,她清晰地看到中心輪盤之上已經産生了細碎的裂紋。
等到中心輪盤徹底破碎的那一刻,也就是命軌徹底坍塌的那一刻。
阿玄什麼都沒有想,當即便毫無猶豫地將自己體內所有的力量抽出,直接注入到中心輪盤之上,想要修複那些逐漸變大的裂痕。
而與她的力量同時而到輪盤之上的,是一尾淩空飛來的矯健白龍。
它與尋常神龍並不相同,比先時犧牲的諸位三代龍王的身形還要更加巨大許多,雪白的龍鱗之上泛著極淺的紫金色的尊貴光芒,在陽光的照耀下無比英朗。
此時來的只能是玄滄,但這不是玄滄。
這是龍祖膝下,最為疼愛的一個幼兒,是諸位龍子中天賦最高、神力最盛的帝子英。
他為制約長暝,將沉睡的禁制苦苦牽系,直到最後都不肯放鬆,生怕力量的徹底恢複會讓這些本就野心勃勃的神魔走向更加無可挽回的境地。但在命軌開始坍塌的這一刻,他毫無猶豫地現出了自己的真身,徹底粉碎了這道禁制。
他沒時間想其他神魔是否會因此蘇醒,在徹底複蘇之後恢複力量,又會形成怎樣的變故。他只是在想,他需要帝子神龍最最完整的神力。
他需要變回重英。
四代神龍的力量在命軌之前還是太微不足道了,他需要盡可能多的力量,此刻才能盡可能近地達成目標。
但即便是這樣身姿巨大的神龍,在來到命軌的中心輪盤之前時,仍然顯得十分渺小,即便是伸展了軀體,也無法橫越整個輪盤。命運的傾軋之感在這一刻被展現得淋漓極致,大廈將傾,眾生都不在天道眼中。
而他毫無猶豫地揚爪死死攀住了開始四散崩裂的中心輪盤。
那一團金色的光芒從他身側顯露出來,將他身側的堅硬鱗片灼燙到脫落流血,現出骨肉。整個輪盤從崩裂的縫隙裡傾瀉的巨大力量沖洩而出,狠狠地重擊在他的身上,打得他血肉橫流。
末日裡英勇向前的神龍,早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也在此時被巨大的疼痛折磨到崩潰不堪。他忍耐許久,還是無法控制地發出極其慘烈的龍吟之聲,可是爪下卻沒有松開一分力氣。
他死死地攀住命盤。
雲端之上很快有響應之聲。漆骨聽到此處龍吟,感到了血親之間強烈的召喚,立即便脫離混沌戰場,自地界模糊的紅月之間奔襲而來,一頭沖向了中心命盤。
龍祖之子只剩此二,後代子孫也在先前一場灼炎之間損傷大半,但此刻聽到了先輩的召喚,仍舊紛紛化作龍身沖上前來,彷彿昔年以血祭世一般的重現,又在命軌利刃的切割之下犧牲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