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精衛長泣鳴
原邈病好之後, 得了今上重用。宸王是他父親,江潯是他師兄,他在朝堂上官路通達, 直可乘青雲而上,若不是想叫他踏實歷練, 又怕他年紀輕輕封無可封,只怕還要升得再快些。
又兩年, 宮中給了旨意,由今上親自為他行加冠之禮, 以示看重。
行禮之前, 他去另請了一道旨, 親自送到宸王府上。這是他回京後第三次回府上去,手中旨意一展,明明白白的,是請今上放人,允宸王夫婦歸隱, 不管政事。
原博衍參政自不必說,陶嫣是得了原景時允許, 照管著戶部及商業事宜的,這麼一張旨, 徹底將他們兩個放逐出了朝堂中心。
他舉著那張旨, 問雙親道:“二位, 不接旨嗎?”
原博衍知道自己在朝上的權力太大了,因為原景時什麼都願意給, 因為他自己什麼都願意管, 這些年不知不覺,他就已經成了權傾天下的親王。皇帝已經沒什麼能給他的了, 歷史上走到了這一步的,下一步,便該是死了。
他知道那龍椅上的除了是他的弟弟,也是說一不二的君王。原邈回來以後,他有心要退了,只是樹大根深,總是需要時間,他還沒能徹底抽出來,旨意先來了。
他望著原邈冷聲道:“你不看看這兩年是怎麼走到了這一步,如今得了陛下看重,嫌父母礙眼了,去請這麼一道旨,要將我們摒棄開了?”
他哂道:“你站得穩嗎?”
原邈彷彿聽不出這諷刺似的,笑了一笑,道:“這話我就聽不懂了。王爺推我上高位,不就是想要自己抽身嗎?今日我將旨意請來了,王爺又有什麼不滿呢?”
他上前,將聖旨放進原博衍手中,又拂袖退開:“收著罷,莫作此故意之態了。二十年前送我走的是你們,二十年後要將我留下的還是你們,我替你們圓了這個名頭,已是擔了罵名了,你們輕松安心地走就是了。”
他臉上笑意不滅,但眼底卻淡淡的:“父親,母親,今生親緣我賠到這個份兒上,夠了罷?”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稱呼他們。
看著父母要一次又一次丟下自己,他還主動去請了旨,要把這無情寡義的罵名擔在自己身上,當兒子的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夠了罷?
原邈帶著嘲諷的笑意合手一禮,轉身便要離去。可原博衍卻在他身後道:“我先前同你說過顧家的事,你不要忘記。”
他腳步一頓,又回過頭,問道:“宸王殿下,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你怎麼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把我逼到這個地步?
原博衍硬下心來,道:“我既送走了你,自然做好了準備,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不是的。他們再留,便成今上眼中釘,可他們若退,也得給他留個靠山,不然這般鋒芒強盛,將來必有滅頂之災。
原邈這般聰明,應當是想通了這點的,但此刻他還是選擇了對他們最惡毒無情的揣測。他報複一般說道:“你們這樣的人,會入地獄的。”
他的話是冷的,心也是冷的,直到入宮等候冠禮時,都沒能熱起來。
時辰還沒到,原景時的公事還沒做完。他在側殿換好了衣服等候,叫侍從們都退下,留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坐上一會兒。
但偏偏就有個冤家,將人都攔在外面,自己施施然走了進來。
原邈這些年對付盧家也是有些無聊了,此刻連站都沒站起來,懶聲道:“娘娘,給皇叔送了點心湯羹,就回後宮去罷。在皇叔眼皮子底下來這裡,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盧晏致見他提不起興趣的模樣,以袖掩口笑了笑,道:“陛下親自給你加冠,你還將臉掉到地上,我不生氣,他會生氣。”
原邈不想搭理她,想外面的人知道分寸,就是放了她進來,也不會由她太久,便連頭都不想抬。但他感覺到她一直打量他,就還是抬眼問道:“看什麼?”
“看臉。”
盧晏致說話直白:“雖然你當年說我美不足、無新意,但我瞧了你這麼多回,卻覺得姿色實在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