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求,呼救,這怎麼能是她的眼神?
那種眼神在電閃雷鳴裡明滅,像一閃而過的幽魂默默退去。
她站在那處,同他道:“你大戰的目的,與我也算同道。今日我所行所為,亦是助你一程。我已無前路,別無他請,若你來日夙願達成,盼留大荒樂土。”
莫要因為嘗到了如今拿天歲神族鑄建神地屏障的甜頭,便又生貪念。
長曄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自己大戰的目的,但今日她驟然提起時,對上那樣的目光,他忽然覺得,她其實已經知道了。
她是那樣聰明的女子。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她一直敏銳透徹,她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四代神女,沒經歷過從前的那些大戰波折,但是有關他們之間的那些恩仇,她全都分辨了個明白。
那不會是雪秩教她的。那日陵遊隕滅,讓他突然意識到,也許雪秩從來就不在她的身體裡,也許只是她知道了他們都在關注雪秩是否還會回來,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一場假象。
她成功了。
他們所有人,都覺得雪秩在她的體內,可如果雪秩在,那日的絕境之中,便不會眼睜睜看著陵遊枉死了。
所以是她自己與他們周旋日久。
所以是她自己知道了所有,他的所想,是雪秩也不會知道的事,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事。
長曄忽而對她改換了自己的態度,因她絕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樣。
他朗聲應她道:“若所願得成,必然不會重蹈來路。”
於是她笑了。
這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露出一個從心而動的笑意,只從唇角微微抬起了那麼一瞬間小小的弧度,又被頃刻間淹沒在黑雲傾世。
她就這般垂下首,淡淡轉了過去,重新面對這浩瀚紊亂的世間。
長曄回身便往天界去。
錯了,他從一開始就錯了,一定有什麼事是他忽視了的,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被他輕易丟到了一旁。
他與薄恆都在預備著讓二代神魔複蘇歸位,這些神魔如今都在誰的身體裡沉睡,他們比誰都一清二楚。彤華的身體裡一定有另外一個元靈棲息,如果不是那些因戰而沉睡的神魔,那便有很大的可能會是雪秩。
雪秩本就不是因戰而死的,她當初是魂飛魄散,想要複生也難,若不是先前隱約從彤華那裡得了線索,又見平襄這般急於推動彤華上位,他根本不會想到甚至確認雪秩就在她的身體之中。
彤華是大戰中的一個變數,而符舜恰恰又剛好想要雪秩回來,那麼這就成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利用符舜的這份心,借他之手去促成了這樣的一樁死局,無論結果如何,他的手上都幹幹淨淨,不見血腥。
雪秩若回,他便得了符舜一份天大的人情,雪秩若不回,他正巧解決了彤華,又不必再對付這麼一個麻煩的角色。何樂而不為呢?
無論如何,對他來說都是沒有壞處的。
但如果她身體裡不是雪秩,又會是誰呢?
今日的彤華,顯而易見與之前的每一眼都並不相同。她在每一次無意識流出的那些情緒裡,都在釋放著一種瀕死的求救訊號,就好像她已經要無可避免地走向滅亡了,她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所以才不惜將話說白,非要他允諾她不可。
她說她是與他同道的。
也許從一開始,也許是因為陵遊,所以她才與他同道,所以她才不惜犧牲,也要助他達成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