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反應過來了,手裡又揉了揉,仗著他對自己好脾氣不敢發火,見他實在是發癢才收了手。
“我都好久沒見你亮翅膀了。”
陵遊直到她收手,才感到那種癢意散了些,他活動了下後背和肩骨,這才撇嘴道:“誰家風風光光的神君閑的沒事幹現原形?天天這麼著,走過路過被你伸手薅兩把,我怎麼服眾?”
他在黑暗裡敏銳抓住了她又沒忍住伸過來的手,毫無震懾力地警告她道:“回去摸小八去,別拿我當寵物用。”
彤華異常可惜地答應了,默默把手收回來,陵遊這才換了個語調,有些驕傲地同她道:“還好我警醒,提前將翅膀放出來了,鋼筋鐵骨金剛羽,不然沒它撐著,咱倆現在也沒法好好說話。”
鋼筋鐵骨金剛羽,話是這麼說,但是一直這麼撐開了堅持下去,哪有不痛的?
這又不是武器,這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彤華笑不出來,但還是配合地裝出含笑的嗓音來回應他:“早知道把小奇帶來了。”
陵遊想了想小奇的真容,忽然心裡也生出大股的遺憾來:“是啊,以後不能讓它離開你身邊半步,走哪兒都得帶著,不然該用的時候都用不上。”
他輕輕笑了笑,探身拉住彤華道:“別勉強,也別害怕,我敢上去殺谷晴則,是因為心裡有數,我能 開翅膀,也是做好了打算。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的。”
他此刻有些難得的赧然,糾結了幾番,還是和彤華道:“其實說實話,現在和你一起在這裡頭,我還挺開心的,起碼我知道你肯定沒事。之前……你掉進離虛幻境那一次,我在外面很害怕,當時我就在想,我要是也進去了就好了,哪怕咱倆一起死呢,有個伴兒在旁邊,也不會太害怕。”
陵遊從來沒說過這些話,彤華只知道他當初帶著傷坐在自己殿外可憐兮兮地守著,但是沒聽過他自己說起,以為是早就過去了的事,但現在仍舊耿耿於懷。
她伸腿輕輕踢了他一下,道:“你這嘴!怎麼不想點好的?這下圓你心願,把咱們一起壓到這裡頭了。”
陵遊從善如流地道歉:“成,怪我。出去以後,罰我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死而後已。”
彤華這下才笑道:“我哪裡敢使喚你給我當牛做馬?你當初在我殿外哭鼻子——”
“不許說!”
陵遊立刻打斷她。
彤華接著說道:“你看,我連話都不敢說,不然就要惹你生氣了。”
陵遊聽見她打趣自己,雖然有些羞窘,但是知她注意力被引開一些,也就放下心來,正要和她再多說些,便聽見她語調低下來,同他道:“其實我不害怕,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沒有期限的幹等,很沒意思。”
尤其是,她還沒有任何能力解決的情況。
她都不到兩千歲,算是很年輕的神仙了,但她時常覺得自己的生命其實已經特別漫長,因為那種看不到盡頭的等待,她好像已經經歷過很多次。
等待會將時間拉得漫長。
陵遊心裡明鏡一般的清楚,其實不是什麼沒意思和不喜歡,其實就是害怕。之前因為彤華失了靈囊,平襄大怒之下將她關起來的時候,就是一場沒有結束的無期之刑。
而那個時候,彤華還不到一百歲。
他不提這些,不提這些不好的回憶,只是道:“所以當遇到突如其來的快樂的時候,才會很驚喜啊。”
他感覺到黑暗之中,她的目光因此而靜靜地落在他的方向。他笑著回憶道:“小時候,他們偷偷藏在內宮裡不回家,等到半夜來找我們出去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出的時候,我們不就很開心嗎?”
那樣突如其來的快樂,真是難得一回的珍貴回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