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昭元想,彤華應當不至於蠢到攔著玄滄不能歸位。
最起碼,有玄滄在長曄身邊,長曄顧忌他的心思,絕不會對彤華做什麼太過分的舉措。對於如今沒有任何護佑的彤華來說,玄滄就是她的一道可以利用的保護線。
她不至於不用的。
即便是彤華是真的豁到底線,連玄滄也不肯留了,那還有最後的一個辦法——
昭元站起身來,走到房間另一側的案前。這上面擺著她的一把最愛的古琴,她自定世洲帶回封地,又自封地帶到人間,哪怕如今瞧著是流亡之際,也沒有將它丟下。
留著,不就是為了好好地藏著嗎?
她長指按在弦上,下定決心般,重重一撥。
低沉的泛音溢位,琴絃上忽然靈氣運轉,悉數縈繞在她長指之間,最後解開了所有封鎖,終於凝聚成一個完整的、純淨的、霧白的魂珠。
昭元的目光落定在這個細小的魂珠,它凝聚起來,還沒一個孩子玩的彈珠大,脆弱得彷彿不堪一擊。但它的顏色幹淨又醇厚,是來自於一位修為深厚無比的神君——
步孚尹。
她看著他,想,你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當年在三途海,她奉命帶十二部領主設下致命的殺陣,只等步孚尹從海裡出來,便要自投羅網。
但在這殺陣的中央,她瞞著所有人,留下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後手。
昭元比任何人都清楚,步孚尹必須死。長曄如此緊迫地要他死,一定是他的存在涉及到了他的某個利益或者秘密;而平襄亦如此作為,那就一定是他的存在威脅到了定世洲。
為了定世洲,她也一定會殺了步孚尹。
但是步孚尹絕不能徹底地死在這裡。
她親眼見到過過去的那些年裡,彤華曾因為步孚尹做下過多少瘋事。也許有愛他的因素,但在那些屢屢敗下陣來的和平襄的對陣裡,步孚尹同樣也是她反抗的武器。
她也許會放棄愛意,但不會放棄抵抗。
如果步孚尹真的徹底死去,那麼彤華和平襄之間就會形成無解的死局,聯想到彤華的性情,平襄若真將她逼到那一步,絕不是什麼好事。
如今的情形已經充分證明瞭這一點。
昭元已經隱約感受到了平襄的瘋狂,感受到了她在刻意地將彤華逼到懸崖盡頭,好成就她自己的所想所願。昭元無法不感到唇亡齒寒,只能藉此作最後的挽回。
平襄殺過段玉樓一次,但她不會想到,自己這個處處聽話的長女昭元,居然敢揹著她做出這樣的事來。
在三途海最後留下的這一點殘魂,會成為步孚尹複活的關鍵。
無論如何,彤華不會不要的。
魂珠裡的氣息已經微弱到十分難以察覺的境地。即便是昭元這樣拿在手中,她都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她腦中思索著和彤華攤牌的時機,卻忽然察覺到身後暗流湧動,有某種力量越過她房間的範圍,沒有驚動外面跟隨的幾個使官,輕易就來到自己的身後。
昭元驟然回身,同時迅速將魂珠收攏在自己的手中。但那人比她動作更快,似乎只是隨手勾了勾,便將那魂珠吸引去了他的方向。
黑色的身形漸漸凝聚在了昭元的眼前。
她對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眉心越擰越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