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慢慢聽不見旁人的聲音了,她溺在自己的意識裡,突然想到了步孚尹,他就好像站在她面前一樣,還是很多年前她拉著他的手初次站在明臺上的那個時候,他看著她笑,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時間迅速地流逝而過,後來這些溫情都消磨不見,只留下她一個人坐在夙夕殿的窗邊,看著夜色裡那一輪將圓未圓的月亮,守著自己的生辰等步孚尹回來。
就是那樣的一個晚上,就是這樣的一個陣法默默地在三途海鋪展開,將步孚尹的命終結在那一刻。
她留不住步孚尹,也留不住段玉樓。
一次又一次,她始終無法完願。
使官們終究全部倒在了陣外,拼盡最後一滴血也在揮劍。很多年前,他們的使君步孚尹下了最後一道命令,要求他們拼死也要護住她。再之前,他們走進璇璣宮的時候,曾立血誓以證忠心。
最後一個,死在陣外,手碰到了陣邊。如果還有命,他很快就能沖進去。
可背後的人沒有給他機會,當他倒下的那一刻,法陣也在向中間收縮,他再也沒能夠到那個法陣。
陵遊難以解陣救人,急得眼睛都泛紅。他低下頭,看見那個慢慢向中間靠攏的法陣,越收縮,那些力量就會越集中,最終只會聚集到一處然後狠狠爆發。
而中間的彤華閉著眼,顯然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陵遊對著她大喊:“彤華!”
彤華睜開了眼睛。
她從自己的幻夢裡醒來,看見璇璣使官又一次倒在自己身邊。這一場好夢,像一回戲弄,兩儀山場面的複現,刺激著她感受越來越猛烈的痛苦。
彤華攥起拳,在這樣加倍遞加的重壓之下,微顫著再一次支起自己的身體。她揚起頭,纖弱的頸子彷彿就要折斷,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她受夠了。
小奇感受到主人的召喚,強自爬到她手指尖,一口咬了下去。隨著她血液湧出,彤華也抬起手來,在空中繪出一個迴路。
她手指纖長,每一瞬的動作都宛如明花盛放,如這樣萬花牽引之下,指端湧出的血液滯留懸空,單手成印。
昭元的眼睛突然睜大——
那是步孚尹當年破陣用過的結印。
他以此印,與法陣同歸於盡。
今時今日,那個血液凝成的相同印式之後,彤華的眼神輕蔑而冷漠。她也沒有給對方留任何的喘息之機,手中印記剎那間覆蓋此處,如同這殺陣開啟,誰都別想逃脫。
昭元立刻對自己的部下喝道:“全部退後!”
說話的同時,她反手便迅速甩出一個結界,試圖將法陣包裹在其中。
她記得彤華方才震動了那個法陣,如果她當年真的那麼早就到了三途海,看到了步孚尹破陣所用的這個結印,那這個法陣根本就阻擋不住。
並且,陵遊還在。
這一對自幼生長在一起的青梅竹馬,擁有這世上最深厚的默契。看清彤華結印動作的陵遊又重新橫起了重劍,劍掃四方,無人能逃,糾纏圍困他的十二部領主來不及退後,直接命喪當場。
陵遊殺紅了眼睛,對著法陣中央奮力一劈。
彤華平靜地同身後人道:【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