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已經能想到人間這座平凡普通的蒙山下,藏著的東西大約是什麼了。
天歲獸族心志堅定,矢志不渝,它職責所在,守的是大荒神洲疆域,如今守在此處,自然也與大荒神洲跑不了幹系。
陵遊持劍身在殺陣之中,面色一直凝重,眾人皆道他是遇到了一個難纏的怪物,卻不曾想到其它。此刻他聽聞彤華所言,面色未變,心底卻一沉。
他心中奇怪:天下雙目噴火的獸物何其多!當初大荒神洲被血洗,她從來不曾見過這只大荒神洲守疆的火眼輪回獸,如今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自打見到了火眼輪回獸,他心中便已是大驚,唯一所幸,莫過於是它似乎未曾認出他來。
陵遊不願傷它,苦苦思索方法,彤華卻已看破了關竅。他持劍的手發麻,甚至還有些微微的顫抖,可他強壓著心裡那點情緒,逼著自己穩下來。
穩下來!
當年的天歲神族何等榮光,當年奉天歲為主、由天歲護佑各族的大荒神洲何等景象!
長曄一場私心作祟的血戰將那裡徹底變成死地,天歲的血海深仇至今未報,以前居於大荒神洲的各族或逃或殺,早已分崩離析。而大荒神洲當年的天歲舊族,也只剩下眼前這守疆的火眼輪回獸了。
他執劍為彤華格擋,與她低聲道:“它有致幻之能,剛剛大家都著了道,你莫要近它身。”
彤華加入戰局不久,已重傷火眼輪回獸三回,方才陵遊擋她一下,固然是幫她擋下了火眼輪回獸巨掌凝力的一拍,卻也阻止了她第四次傷到此獸。
陵遊與她青梅竹馬,相護多年,從未有過這樣失之默契的時候。
彤華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流露出一點異樣。她淡淡地,順勢站在了陵遊之後,可她手中沉光卻握緊了,劍刃貼在手臂上,藏在前方人看不到的位置。
她使劍擅長反持,劍招出其不意,劍刃緊貼於手臂之上,動作之間,甚至猜不到她將劍刃轉於哪個角度,許多時候,連手柄也能成為制敵的兇器。
這是她用劍的一個特點。
彤華冷眼看著眾人廝殺。她重傷火眼輪回獸三回,可是此獸依舊可以發出致幻之能,雖然效果已經漸弱,但是她依舊不滿意。
璇璣使官多年戰無不勝,沒有在它這裡見了血,卻不討回來的道理。
她目光淡淡望著陵遊身形,找準時機,毫不猶豫幾個錯步,身形奇快地來到輪回獸頭頂,反手自它面前掠過,便傷了它一雙火眼。
第四劍!
她靜靜地看著它眼中熊熊火焰不再,只剩下一雙淌下鮮血的猩紅眸子。
它痛苦地長嘯,背上、腹上、後腿、雙眼四處被她所傷,傷口鮮血直流,傷口附近的皮肉還有被灼燙的痕跡。
她毀了它那一雙火眼,也徹底毀掉了它致幻之能。
陵遊眼見這一幕,手裡一震,差點握不穩劍,可是殺招已經刺了過去,他只來得及微偏一寸,重劍從它背脊掠過,刺穿一長道寸餘深的傷口。
彤華十分平靜,被陵遊攔下的那一劍,終究還是割在了原本要針對的地方。她穩步退後注視戰局,那輪回獸已落了下風。
她知道自己這幾劍對它而言意味著什麼。
沉光劍,是用大荒神洲的寒星鐵作材料,拿大荒神洲的紅蓮之火灌鑄的,劍刃觸之不覺冰冷,反覺灼燙。即便是它這樣厚的鱗片皮毛,也會被立刻灼傷燒焦,然後向內直直傷透它的石身,無從治癒。
它是大荒神洲的守疆獸,它不會分辨不出這柄劍的材質。
大荒神洲淪陷,神族得利,她是它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