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隻有她才知道的存在,除了守護在她身邊,他似乎已沒有其他去處。
他將她放在榻上,沒有鬆手,只是抱緊了她。她就那樣緊密地蜷縮在他懷裡,他不能做更多,不能替她分擔痛苦,只能用法力將黑袍鬥篷填充緊實,讓她依靠過來的時候,最起碼有個實處可落定。
彤華可以封住自己的意識,使自己暫時昏迷,以度過這段時間。可見到他來了,她沒有這樣做,甚至還扯出一個笑來:“我當初如果能救你就好了。”
如果能救你,你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沒有去處,也沒有自己。
這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他說,他用毫無生氣的聲音再次回應她道:“別胡說。”
“我沒胡說。”
她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襟,妄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快想啊,你快想起來……”
她閉上了眼睛撞進他懷裡,不知是痛還是旁的原因,眼角濕了,大顆的眼淚哭出來,聲音抽抽搭搭,又痛又恨。
她是不愛哭的人,給人的一貫印象,無非是性格乖張,手段強硬,但自己似乎,總害她哭。
他沉默著將她抱緊:“抱歉。”
抱歉,我全部都無法想起來,有關當初我到底是怎麼死去,被誰所殺,又是如何落到了這番田地。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一點也記不起來。
她甕聲道:“你混蛋……”
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事向她道歉?
他應了一聲,終陷入長久的沉默。
彤華在深切的痛意裡浮浮沉沉,腦海裡的畫面光怪陸離。那些她忘記的與記起的回憶,在她眼前交錯閃過。
她看見長夜未央,燈火輝煌,英俊瀟灑的白衣段郎,孑然一身走在熙攘的長街人群裡。
她看到他,又是難過,又是生氣,又是委屈。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對他笑,向他招手。
那一瞬間,無情的段郎眼裡,好像也含著對她的溫柔笑意。
她想,段玉樓除了不愛她,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最起碼,最後他還是一直留在了衛國,他不會因為趙琬而放棄救她,也不會因為趙琬放棄攻薛。
她一生沒等到他回頭,可他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他陪她從青冥走向亂世,從九國走向衛朝天下。他已經與她相伴一生,她還要如何要求更多?
原本,她入世這一回,就不是為了同他相守。
是她太貪心,見他,便愛他。
黑衣人不入她的夢,只是在現實裡擁抱住她,一次又一次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兩人徒留長久的痛與沉默。
他強行封住了她的意識,等她自己醒來的時候,痛意已經慢慢過去。
他低著頭,帽子垂下來,黑漆漆的洞口面向她:“子時過了。”
夜半,月落,日升,殘陽血照,晚星孤懸。
十二個時辰過去,這一天的痛苦,終於結束了。
他動作溫柔,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頭和後背,聽見她閉著眼輕輕道:“對不起啊,小師兄……”
這個連身體都沒有的可憐人,聞言將她抱得更緊。
沒關系,小涵。
小師兄沒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