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這才停下了口中的話。她靜靜地看了彤華一刻,突然厲聲嘶喊道:“是我,是我!”
她邁步走向彤華,口中道:“我才是真正的印珈藍!你偷了我的名字和異術,你這個假貨——”
她腳下速度越來越快,揚手成爪,極快地閃身沖來,徑直向彤華臉上抓去。
她的掌心凝聚著一團青黑色的煙霧,那是半妖凝聚的異術之力和從狐主身上偷來的大妖之力。
她才是真正的,半妖印珈藍。
彤華當年自人間歸位時,神元幾乎都被摧散,薄恆修為那般深厚,都險些沒能將她神元攏回。
好不容易聯絡了陵遊,將她送回定世洲,卻是一點都再折騰不得。醫官署的人只以為她是出關,當她是遭遇反噬才受到如此重創,雖覺得離譜,卻也只得焦頭爛額地想辦法。
但醫官署的仙官再厲害,也是無力挽救一位神女的。
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竭盡全力多撐一會兒,讓神女的命燈多堅持一會兒,讓她有餘力堅持到遺靈窟去,才好用希靈氏的本命靈源修補她破碎的神元。
沒有人知道,她如此傷重,只是因為在做一個普通凡人的時候,遇上了一隻貪婪的半妖。
彤華當時情況不好,已經到了生死由命的地步,平襄聽說了她神元破碎,不僅沒有來看,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曾過問。
陵遊無力迴天,所有恨意和懼意都急需發洩,便沖到人間去追殺這半妖印珈藍。
他來勢洶洶,印珈藍再如何強大,也無法與一位神君抗衡,只得假意摧毀身體,作出假死模樣,才能伺機逃出生天。
那之後,他們一直以為,印珈藍已經死了。
但是,印珈藍所創立的異術,卻依舊留了下來。這種極易入門的邪術強悍地沖擊著修行正道,也在侵蝕破壞著維持凡人生存的平衡點。
已經擴大的影響力,無法在一朝一夕間挽回。彤華便頂用了印珈藍的名字,修正異術,創立牽制異術的秘法,暗中相助修行正道,以期將一切挽回。
到如今,異術在九洲通行,但大多人都以為異術也是一種正道,修習者也正直大義。雖亦有心術不正之人用異術作惡,但已鮮有人知,異術最初其實就是一種旁門左道。
異術沒有對人間造成太大的沖擊和破壞,但彤華依舊厭惡印珈藍。她雖然一直用著這個身份,卻愈少用這個身份露面。
即便如此,印珈藍這個名字,依舊作為一種十分正面的形象,名揚四海。
而真正的半妖印珈藍,命大逃過一死,傷重難愈茍存於世,卻見得自己名字為人所奪受世人敬仰,心中的那點憤恨便越來越強烈,十分難以容忍。
她逃亡北境,設法謀殺狐主,修養三百年後,她終於從北境冒出了頭。
半妖印珈藍越想越恨,手中聚力,撲向彤華,滿腦子都是要將自己失去的一切重新奪回來。
彤華沒有動作,身前卻忽起罡風。印珈藍狠狠撞在一層透明的屏障上,半分接近不得。
她不死心,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彤華抬起手,從容地卸下了臉上的面具。
印珈藍終於看清楚了。纖長秀致的眉,內收外翹的眼,挺拔的鼻,飽滿的唇,那是一張和白沫涵生得一般無二的臉。
那就是白沫涵的臉。
可她卻好像比白沫涵更加美麗十分。
“好久不見啊,印珈藍。”
彤華微笑著面對印珈藍,同她打著招呼問道:“我這具身體,你用著可還習慣?”
“白沫涵。”
她含恨念出這個名字:“你還沒死!”
印珈藍目光怨毒:“我就知道。除了你,沒有人會這樣恨我了。你的師兄把我逼出了衛王宮,讓我流離失所。而你搶走了我的名字和異術,你用我的身份聲名鵲起……蒼洲第一異術士,這應該是我的名號。他們應該供奉我!尊敬我!尊敬我的異術!他們應該敬我為國士,在大典上高喊我的名字!”
她手中再次聚力劈來:“你把我的一切都搶走了!”
彤華唇邊笑意漫開,美麗的眉眼彎彎,可眼底卻是冷的,緩緩流出尖銳的譏誚和諷刺,彷彿刀鋒般尖銳。
“原來你覺得,是我搶了你的?”
侍神者從前叛神背主的歷史不大好看,故此天地神魔俱厭半血之族。彤華年歲太小,沒經歷過,又一貫離經叛道。她連隱靈海半仙族都敢豢養,又何談厭恨半血?
她知自己有著一貫的自傲的劣性,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蔑視這些低劣的半血之族而已。
直到那年在人間,她遇到了印珈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