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段玉樓有千般好、萬般好,世上誰都不如他。
場面有種詭異的安靜, 彤華迎著幾個人的視線,卻沒有一點不自在。
她慢條斯理地向原景時解釋起來:“婚姻裡兩家有共同利益,自然更加穩固。更遑論你們少年相識, 時日長了,生出與旁人不同的情分, 好處自可受用一生。盧家是個不錯的選擇。”
原景時從來不曾吝惜表達自己的感情。就是因為知道她全然知道,所以此刻聽見她說這話, 他才怒氣橫生,冷笑道:“我與你也是少年相識, 可也有旁人不同的情分?”
彤華十分順暢地偷換概念回答道:“你母親託我照看於你, 和旁人自然不同。”
原景時又道:“我與她素不相識, 你怎知貿然做了夫妻,便可日久生情?”
陶嫣認識原景時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在這件事上,他一貫堅持。話說到這裡眼見得不好,她拽了拽彤華的袖子, 想叫她鬆口。
來時與她說好,要麼不提這事, 如果提到了,就好言相勸。誰能想到這位主, 不好好說, 非要與他這樣針鋒相對?
話已說出口了, 就沒有收回的餘地。彤華從來就不肯慣著他的心思,如今也是一樣, 此刻的語氣也隨著目光微冷。
“見面互報名姓, 就算是認識了。庚帖一換,婚事立定, 自有關於對方的千言萬語灌到耳邊來,由不得你與她不相熟。高門貴胄,皇室子孫,誰家婚事不是這樣?偏你做不得,偏你受不了?”
這話可就不對了。誰不是這樣?陶嫣與原博衍就不是這樣。
陶嫣心虛地看了一眼原博衍,夫妻二人默契地默然,同時向後靠了三分,打算避過這個鋒芒。
誰知兩人爭執起來,全然忽略了他們這個現成的例子。
原景時被彤華這段銳利至極的話氣得頭疼,站起身來,明明十分生氣,卻顯出有些無奈的頹然:“偏我做不得?你未曾經過這樣的事,怎能說我……”
彤華冷冷打斷他道:“我未婚夫君你沒見過罷?”
原景時看著她那雙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睛,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他們這些人相識已久,何曾聽說過她有婚約的事情?
這下連陶嫣和原博衍都抬眼看了過來。
“我未出生時,婚約已經立定,說我是為了這樁婚約而出生都不為過。長輩言重如山,無可轉圜。我雖在外多年,卻也知道此事不會拖延太久。待助你夙願達成,完成你母親託付,我自然便要離開此地。”
她異常直白又不帶任何感情地同他道:“我不過今日勸你一句,你娶誰和我有什麼關系?總之無論是誰,都絕不會是我,你死了這條心。”
原景時一個字一個字聽完了這段宛如小刀剜心的話。
十七歲的少年郎,正是豐神俊朗的時候,一身白衣穿在身上,端的是風姿颯沓,長身如玉。
可他現在是狼狽的。
他狼狽地注視著面前的姑娘。他認識她這麼多年,從沒有真正地瞭解過她,也沒有真正地走近過她。
彤華看著他這樣明顯脆弱和受傷的神情,還是心軟了。
她隱約想起前生那個驕傲不已的他,那個下場慘淡的他。
重來一次,不該這樣了。
彤華放軟了聲音:“景時,我活了很多年,從見你到如今,我從來就沒有變過。等你子女成群、功成名就,我還是這樣。等你頭發花白了,舊人舊事都記不清了,我還是這樣。等你死了,蓋了棺,我說不定還會帶一壺酒,去你墳前祭你。”
所以,懂了麼?
這是她許久前就明白的一個道理。
沒有誰能陪誰一生。即便妄然發誓,說好要一同走到終路,也不過是讓聽者到最後獨自難過罷了。
她記得自己的過去裡,吃過這樣鮮血淋漓的教訓,於是此刻可以冷靜地教訓面前的少年:“前路還長,你我終要各行其道。”
原景時似乎是有些站不住,扶著桌沿,靜靜地望著她,半晌方擠出一句話來:“文茵,你慣常騙我。”
他臉上那個艱澀的笑意比哭還難看:“平白無故冒出一個婚約來,也是在騙我的罷?就因為我不肯和盧家聯姻,你用這樣的法子對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