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平淡了。
有的人,一場夢醒了,還有未回神的一時半刻呢。可嘉月不一樣,她在人間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等魂歸天界,凡情就斷了個一幹二淨,一道艱難情劫於她,不過是無關痛癢的一段時光。
她是真的一點也不留戀。
彤華看著她道:“姑姑若尚有心願未完,我可去人間處理。”
嘉月淡淡道:“我無事,一切後續,你自行處置就好。”
彤華想起雲秋月那般滿眼愛意的模樣,再看嘉月如今形容,愈發覺得可笑。她行禮便要離去,嘉月卻喚住她,問道:“這些時日,未曾關注你姊妹三人元燈。你一切,可有不好?”
她重音落定在“一切”二字。
彤華心知肚明她說的什麼,回過頭去,笑道:“勞姑姑掛心,彤華一切都好。”
使官殿的暗牢由來惡名在外,紫暮聽過,但沒見過。
她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進去的這一天,再兼之是彤華的安排,越想越不舒服,出來時臉色十分難看。
飛翎在門口等候,頌意只送她到門口,行禮時還白得了她一個狠狠的眼刀子。
紫暮沒什麼要留的心情了,轉身要走。飛翎攔住她道:“少君請正殿稍候,少主片刻便歸。”
正殿內,飛翎親手奉上茶點。紫暮瞧了一眼茶盞裡深翠色的茶水,鼻間嗅到一股苦味。
她自然認得這是犀羽翠。
彤華從前不愛喝茶,璇璣宮何時有人喝茶,何時才貢了犀羽翠。
她沒碰那道茶,只靜坐等候。果然,不多時,彤華便從嘉月處歸來。
紫暮抬眼打量她。
她如今到底是大權在握,周身華麗,全是些權柄帶來的煥發容光。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含著點點光芒,唇角勾起的時候更是驅散了周身冷意,明眸皓齒,絕色姝華。
紫暮想起以前的彤華,像生意盎然的新植,眼裡的亮光將明星也襯得黯淡。
神女有天生的華彩,旁人望之便心動。
而現在的彤華,即便穿著常服,也有一股讓人望之生畏的威嚴。她已有了上位者應有的一切,再生動的笑意,也照不進深如寒潭的眼底。
定世洲信奉因果報應,也就不過如此。
紫暮起身行禮:“見過彤華主。”
彤華微笑,扶她一把:“表姐客氣。”
定世洲多少仙族世家,關系錯綜複雜,能真正攀得上中樞一脈的,不過也只有這位而已。
平襄尊主的胞妹,早年嫁與了榮坤仙君。她雖早已亡故,但這唯一的女兒紫暮,榮寵卻實打實地延續了多年。
昨夜被那黑衣人氣得鬱郁,又趕上早上嘉月歸位,彤華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不過面對紫暮,她倒是難得的笑臉:“表姐喜歡清甜的,換茉莉花蜜上來罷。”
暗牢都去過了,又豈是真為了來請她喝茶的?紫暮直接拒道:“不必麻煩,彤華主有話直說罷。”
彤華看她一眼,道:“可記得之前你家辦宴飲,鬧了樁禍事,連碩仙族死了一位少君?”
宴飲本是尋常,但紫暮一聽“禍事”,便知是哪一回。
只是她猶有些不在意:“死了幾十位,何止他一個,鬧得沸沸揚揚,多久不得安生。不是早就解決了,怎麼又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