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川頂著滿肩的責任走進廚房,沉默了一個時辰後走了出來,表示他辜負了大家的期待。
世家公子,哪裡會做這些?
最後喬譚艱難地舉手,表示他可以去試一試。
手藝自然是不如張玉山,但總算能吃上正兒八經的飯了。
白沫涵亮著眼睛誇他,誇到喬譚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
於是這樣的日子一晃眼,一年一度的考校,便要在三月初到來了。
這種考校,文武皆有,人人都需得全力以赴。故而每年除了白及與白沫涵,沒有一個不用功努力的。
白沫涵從不擔心,因為她從來都考不過。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悠閑的場面——青年們個個通宵誦讀,白沫涵呼呼大睡;青年們個個大汗淋漓,白沫涵呼呼大睡。
她自然也有睡醒的時候。
青冥山上少年時,有人一身青衫薄,長劍宛轉飛花碎,有人靜坐花容豔,妙目瀲灩不離轉。
靈巧輕薄一柄寒霜劍,被段玉樓用得長風颯沓,和裴玉川對起招來,絲毫也不落下乘。
裴玉川精於劍術,平日裡白及不管,還曾給師弟妹們指點過不少。他早知段玉樓是修靈大才,卻也未料他劍術精進如此。
一戰酣暢,萬分痛快。
白沫涵坐在廊下給段玉樓拍手叫好,被裴玉成一頓嘲笑:“怎麼只知道誇小六,難道我們不是你的師兄?你手裡的玫瑰餅還是我抽空下山給你買的。”
她大言不慚道:“小師兄的劍術就是比師兄們好!”
裴玉成故作生氣道:“小丫頭看得懂什麼?馬上就要考校了,書都背完了麼?”
“我當然背完了,我才不像小五呢,一本書背了三個月都背不過。”
被點名的寧玉光挽著袖子走過來,白沫涵直接就躲到了段玉樓的背後。段玉樓護住了她,接過她遞來的水壺,低頭瞧了她一眼,然後愣了愣。
段玉樓伸出了手,食指蜷著,抬起她下巴,拇指在她唇上劃過。
這樣的觸感太奇怪,好像起了電,從唇上一直竄到心頭,惹得她整個人輕輕一顫。但她只以為他是在捏她粘上的糕餅渣,忍住了,沒有躲。
段玉樓搓著拇指上那點紅色的唇脂笑道:“行啊小師妹,長大了。”
白沫涵瞬間臉紅,落荒而逃,段玉樓卻沒去追。
他坐在她剛才在迴廊坐過的地方,身體向後倒下,平躺著看向天上的飛雲。
他英俊的面目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只有一片清冷的肅寂。
年幼的白沫涵,只看到了段玉樓眼裡的溫和,看不見他眼裡的平淡。
他看朝陽是那樣,看飛雲是那樣,看山間鳥鹿是那樣,看白沫涵也是那樣。
萬物轉過他眼底,萬物都不留。
那一年,十七歲的少年段玉樓孑然一身,頭也未回,在夜色濃重裡走出了山門。
這就是他當年遠走的情形了。
那時候沒有人知道,段玉樓這一走,此生再也沒回來。
水流雲散各西東,死生別離自此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