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毫渾渾噩噩地走進璇璣宮的宮門,卻被一道無形結界推出三尺。
他這才回過神來,抬頭望向門上石獸,恭敬詢問,方知今日是使君陵游下了嚴令。
紫毫往裡瞧了一眼,雖是一貫的忙碌有序,卻依稀看出三分緊張情勢來。
紫毫未見到彤華,心中有些失望,又因段郎之死,十分悲慟。待使官取走文書,他便躲在內廷的假山石上躺下,不想回官署了。
這一躺直到天黑,才看見醫老帶著十二位當值醫官滿面疲色地歸來。
紫毫從假山上跳下來,跑過去攔住醫老,行了個禮,問彤華主如何了。
醫老想起那倔強的神女,因身體脆弱不住嘔血,神元幾乎都聚不起來,卻還叫主事仙官站在一旁,抱著那麼厚的文書總記念給她聽。
他能有什麼辦法?
橫豎是先保住神元不消,趕緊送去本源靈脈固養才是。
他累得頭都不想抬,瞥著紫毫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醫老乃是這內廷司中資歷最老的仙官之一了。他年紀大了,修為平平,發須早白,若非是醫術了得,經年累月,知道這定世洲太多的隱秘,也不至於能供職到如今。
他看著紫毫關切的樣子,有心提點:“將你關心璇璣宮的心思放到記書上去,何至於天天叫人耳提面命?”
紫毫問不出什麼,只得含糊地應了一聲,悶悶回到殿內。
主事仙官上來就敲他一記:“今日大家忙成一團,你小子出去偷懶。”
紫毫揉一揉腦袋:“沒有。”
他只是傷心。
主事仙官瞥他一眼,道:“等卷宗整理完了,你怎麼閑著我都不管。”
紫毫心頭湧起些煩躁道:“我聽醫老說,彤華主病得厲害,哪能將政務催得這樣緊?”
主事仙官好笑地壓低聲音道:“你是第一天知道她嗎?彤華主這一出關,人間就又要亂了。”
主事仙官說得沒錯。
這之後,人間果然就更亂了。
那新帝衛暘照著段玉樓生前給他留下的獻計,鞏固北境,先下南方。
可大業未成,他先遭瘴毒,一病不起,死在了歸朝的路上。
衛暘薨得突然,身後只有一個不滿一歲的襁褓幼兒,在一片混亂中被推上皇座。
滿朝輔佐的大臣皆不比亡故的段玉樓,竟讓大權落在了太後與太妃的手中。
再後來沒多久,太後過世。幼帝失了生母教導,又不服老臣管教,暴戾恣睢、愚蠢無能;而太妃則心術不正,獨攬大權。
庶母繼子荒唐二十年,從朝堂之上混到床幃之內,將新生的衛朝攪得民不聊生,各地大軍揭竿而起。
只恨這衛朝天下,先因段郎起,又因段郎歿。
多年好春秋,毀於一旦夕。
衛暘和段玉樓死後二十年,定世洲群玉山頭的古鐘應勢而響。
內廷司的仙官抬頭一望,只見高懸的觀世鏡裡,氣勢洶洶的軍隊殺進了富麗的衛朝行宮。
少帝斷頭,太妃自焚。
斬殺了少帝的將軍,原地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