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下陷入寂靜,方子意瞧她臉上的淚痕,不再逼問。眼珠子轉了轉,卻忽然高聲道:“唉,方艾剛求我了娘親一下午,說是想娶表妹妹你呢,唉,表妹妹你可要好好想想了,萬不能隨隨便便就應了。”
盈盈杏眸忽然愣住,陸念安本就混亂,聽見這話,輕皺起眉,一板一眼道:“表姐姐你忽然說什麼?”
“念安你怎麼繞不過來呢?”方子意只覺她實在單純可欺,湊去她耳旁輕道:“我是故意說得嘛,若是都放任你嫁給方艾了,你還惱什麼,不如就來我們方家算了。”
“不是的,我……”誤會更深,陸念安想解釋什麼,方子意拍拍她的肩,又將疊好的衣裙塞進她懷中:“別哭啦,表妹妹回屋吧。”
屋內如死寂一般靜謐,月光沐著高櫃,陸念安走到高櫃一側的塌邊,慢慢蹲下,又將自己蜷縮起來。
一整日都是緊繃的,平靜下來後,她又忍不住哭了會兒,到最後連淚也流幹淨了,臉埋進雙膝裡,亂糟糟睡過去。
青州靠江,夜裡已經開始有些涼了,陸念安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混亂著做了許多噩夢,她最後是被嚇醒得。
睜眼是刺目白光,陸念安沒注意自己何時竟上了榻,揉揉眼,她沒什麼精神地想起身看看。
沒等她有動作,手腕被人從後方篡住,他握得有些緊,腕上淺淺的青筋凸顯,正不疾不徐地將她整個人攬進懷中。
“你醒了?”陸念安反應過來,掙紮了瞬本只是想側身看看他。
長臂繞住她的脖頸忽然收緊,陸祁吻在她耳後,聲音是病態的沙啞:“又想跑去哪兒?”
想起他肩側的傷,陸念安不由得放棄掙紮,安靜下來。
晨日裡光線和煦,細碎的金色光亮在眼前跳躍,陸念安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正將她柔和地裹住,緊張了一整夜的心神得以松緩。
不知過了多久,陸祁卻忽得將人松開,他顫著手腕將懷中人換了個方向,四目相對,只看見她滿臉淚痕,正無聲地哭著,不知哭了多久。
陸祁捧起她的臉頰替她擦淚,指腹將她臉頰磨得有些紅,他皺起眉,聲音因此變得凝重:“還哭?”
陸念安覺得有些丟人,悶悶解釋:“是我以為哥哥你又暈過去了……”
“盼不得我好,亂想什麼?”手腕卻有些失控的無力,陸祁收了手,輕吻在她眼眸哄她。
偏生她哭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眼淚流了一夜仍往下淌。昏迷中,陸祁聽了她一夜的哭聲,她可憐兮兮地就蹲在塌邊,他卻沒有力氣去哄他,漫漫長夜,他同樣沒得到片刻安穩。
眼看她哭個不停,陸祁又哄了她許久,淚珠滴落在赤裸的胸膛上,他壓著她腦袋將人懷裡送,無奈嘆氣:“阿念,我沒有你這般嬌氣的。”
陸念安終於慢慢平緩下來,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之間有多親密,她很快不太適應地從他懷中起來,慌忙下榻:“我去找王太醫。”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哭了。
像是逃離一般出了裡屋,陸念安將門合上,背靠著牆深撥出口氣,才走下臺階。
客棧裡太清淨,繞了許久,陸念安也未瞧見王太醫,她很快便有些急了,好在片刻後等到了青竹。
“已經醒了?”青竹正為昨日之事忙得焦頭爛額,愣了愣後,想起來解釋道:“王太醫回商船取藥材了,我立刻備馬去看看。”
他一時有些激動,很快便跑了出去。
陸念安還有話未說完,猶豫了瞬,也抬步跟上。
只是等她走出彎繞的小道後,青竹卻已不知跑去了哪裡,空蕩長街,只餘下一輛馬車和幾匹馬。
馬車應是去喚王太醫的,陸念安掀起車簾跟著上了馬車,方才抬眼,整個人卻有些呆。
車內焚著很清淡的藥香,內裡光線明晰,陸祁披了件外衫,閉眸靜坐在裡端,面龐清俊。
在陸念安的呆愣中,他緩慢睜開雙眸,溫柔注視著她,語調平緩:“阿念,過來。”
陸念安沒太反應過來,直至被那雙大手牽住,她眨了眨眼,這才想起來問道:“哥哥,我們是要去找王太醫嗎?”
陸祁並未回答她這個問題,湊得近了,瞧見她眼下青黑,他沉吟片刻,輕撫上去,同她道:“阿念要先睡一會兒嗎?”
當緊繃一瞬間散去,陸念安的確有些疲倦,她下意識點頭,卻又很快皺起眉,嬌聲道:“我不想睡。”
陸祁沒逼她,撫過小姑娘烏黑柔順的發,他長指緩慢插進去,沉默著替她按了會兒頭。
今日的馬車很平緩,陸念安枕在兄長的膝上小歇,她卻沒有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