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群山霧嶺的邊緣,分佈著大大小小環繞著群山萬壑的無數山村與與之毗鄰的狹窄平原之上的鄉城,群山如帷幔一般包裹著一片晶瑩如翠,入眼如一滴淚一般奪目閃耀的雲州平原。
這裡是九州之中山水最為形勝之地,大江自西荒奔湧而來,帶來源自天際之上的雪山聖水,相傳那裡有著連通其他世界的古老門戶,經常會帶來許許多多的奇珍異藏,仙石靈物。
曾經有許多人見過五年前整個雲州半片蒼穹都被雪景覆蓋,只是那本應壓塌一切的雪山最終卻只是在半空中崩碎無形,聲勢浩大但卻未曾帶來丁點黎民百姓的禍殃,反倒是後來在這一片遊蕩的王朝探子與方外修士絡繹不絕,大大的影響了許多百姓的生計。
“那些方外術士最討厭了,當年始祖皇帝沒有把他們殺光,算是他們跑得快,現在又跑了回來,自詡仙師正道,哪有我們南荒界霸武學府的半點威名,終日裡攪和的民間雞飛狗跳。”
“這些海外瀛洲客,端的是可惡至極,我家裡長出來的靈才幼苗,全都被拔了起來,聽說是偷偷摸摸的研究當年落下的雪花造成的災禍。”
“我看啊,災禍來的很明顯嘛。世道不寧,災禍自生。”
“噓,呸呸呸,我們可不是什麼修行中的大老爺們,也不是什麼力能扛鼎的強悍武夫,只是普通的平頭百姓,可千萬別被那些官府的狗探子聽了去,倒惹來了禍端。”
“呸,老子怕他們?”話雖如此,在山村中閒談的幾個老漢還是壓下了聲音,遠處早春仍未散去的風雪氣中,一箇中年男人扛著一頭三米多高的巨大山豬走進村子,隔著老遠,他們便熱烈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大膽哎,今天又逮了一頭大肥豬?”
“是啊,張伯,送到你家小兒子家,讓他宰了,可得給你端上一個豬頭哦,少不得還得有半扇豬肉。”
“哎嘿,那自然要得。”
“大膽,你家那小子在雪地裡出溜了一圈,回來就生了大病,現在怎麼樣了?”
“還好,還好。”
“那醫館老倌不是說。。。?”一個老漢嘴上沒把住門,被旁邊老漢拉了一手,堵住了後面那些不中聽的話。大漢也不生氣,扛著山豬便向著村子裡走去。
李大膽是個厲害人物,山村的漢子們都會狩獵,但是這個外鄉人狩獵的能力遠超一般的莊稼漢,他們紛紛在私底下傳,這老小子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肯定是在哪犯了人命案子才隱姓埋名躲在這小破村寨裡。
但明面上,大家都受過李大膽的一些恩惠,對於他們一家的事也是不知多少,故而沒有什麼流言敢於亂傳。
李大膽的娘子五年前沒了,只留下了剛剛出世的小娃娃,那孩子平日裡極為懂事,雖然身嬌體弱,但卻也能夠為父親做上許多小事,三歲便跟著老爹一起在半山上的家裡養豬種花,為城裡的一些修士老爺們提供修行靈材,也為煉武的武夫們提供著上好的肉食供給。
在他們這種窮鄉僻壤,能有一個接近上九境的煉血武夫或是啟靈脩士,便是一方豪傑那種型別的,能夠坐鎮當地,守衛一方平安的大人物。
武夫和修士最終都會離開這裡,去往資源更加豐富的地方,正如他們的孩子們長大後都會跑得很遠,似乎再停在他們的身邊,就沾染了整個山村的暮氣一般。
李大膽實力很強,但是也強不過天地,他家的小孩李安之特別愛跑愛跳,就有一次在上山之後遭遇了意外。
那一天風雪極大,山中傳出了鬼哭狼嚎的聲音,還有著一道道青色的極光四處閃耀,將整個天空渲染的如夜魅降臨一般駭人,那小娃娃就是在那一天跑進山裡,然後第二天才被從雪堆子裡刨了出來。
老人們一致認為小娃娃是遭了山魈精魅一般的怪物入侵了靈識,變成了半人半妖的異類,他被抱回來時,那白嫩嫩的小腳丫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植物根鬚一般的東西,能把人嚇個半死。
這段時日,不知有多少周圍鄉野的郎中去過他家,最後都是搖搖頭離去,只能以肉湯護住氣息,等待著風雪散盡再給小娃娃送去城中醫館,或是找一位修士老爺降妖除魔一番。
當然,這些事情,老漢們一個個都沒敢上前,但是山村裡習慣了不出力也要聊幾句閒話,小娃娃給他們提供了可不止一點談資。
老漢們口中的故事主角李安之,此時仍是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說是昏沉沉有些不確切,如果不仔細去探他的呼吸的話,也許會認為他是一個死人也說不定。
原本嬌嫩的小臉此時已經變得通紅,雙臂雙足都變成了類似荷花蓮藕一般的事物,紅白相間,但卻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李大膽回到家中,看著娃娃依然僵硬的小臉,即使暖和的像是熱爐子一般的屋子裡,小娃娃臉上仍舊是像覆蓋著一層終年不化的寒冰積雪一般駭人。
中年漢子眉目粗狂,面容粗糲,早已不復年輕時的那股子英武之氣,看著床上像他孃親一般精雕細琢的小臉,原本在外的那股子豪邁氣進了屋子,反而像是被風雪打磨乾淨了一般,雙眉緊蹙的堆在一起,眼中滿是憂愁。
他的孩子,他和她唯一的孩子,中年漢子像是下定了決心,再度把自己的手臂伸了過去,只是這一次,他以獵刀狠狠地豎著劃開手心,一滴滴金色的血液落入小娃娃微張的口中,隨著血液滴落,他的氣息肉眼可見的衰落了下去。
“小安,平平安安啊。”他一邊送出自身修行的精血,一邊口中唸唸有詞,一旁桌子上供奉著的那張畫像,似乎也在這風雪之中微微的顫動著。
似乎是聽到了父母的呼喚,一聲輕吟響起,意識如潮水一般融入了新生兒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