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師真無奈地笑了一下,又問道:“鹽引要從中原腹地運糧到邊境才能取得,這一趟山高路遠,艱難辛苦,這麼難得的鹽引會輕易賣給你?”
高老漢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年輕人,你是讀書人吧?”
易師真怒道:“怎麼還罵人呢?你才是讀書人,你全家都是讀書人!”
高老漢慌忙道:“哪裡罵你了?”
易師真道:“我一說鹽引的事,你就說我是讀書人,你的意思是讀書人都傻傻乎乎的,什麼事都不懂咯?!”
高老漢尷尬笑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但是的確從近幾年開始,你說道的運軍糧到邊境取鹽引的規矩確實變了。”
“只要你有錢,你把需要運的糧食折算成銀子,然後與鹽課一起交給官府,官府自然到邊境地方去買糧食就行了。鹽商和官府都省下這中間跋山涉水的辛苦活,多方便。”
易師真睜大眼睛道:“可朝廷的法令是不允許軍糧折銀子的,這可是祖宗法,嘉祈皇帝敢違背祖宗法?明朝開國皇帝徳武帝可說了,祖宗之法,一字都不許變動!”
高老漢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要不說您是讀書人呢!哼,祖宗法,這都過了百多年了,人都成了黃土,規矩也早就變得亂七八糟了。”
高人等也插口說道:“這嘉祈皇帝,雖然不是正統,而是從藩王世子出身,但的確有那麼點骨氣,否則也不會跟朝廷大臣們對著幹。更何況,變祖宗法,以前的皇帝也做過,他做也沒什麼。”
易師真嘆息了一聲,頓了頓,又問道:“外地的鹽商交這麼多錢給官府,能捨得分你一杯羹?就你這副模樣,是怎麼有辦法避開山寇土匪的?”
高老漢道:“那有什麼辦法,他們怕山賊,這裡的山賊不認外地人,只認本地人,他們的鹽運不過去,也就賣不出去,自然要砸手裡,最後血本無歸,還不如讓我去運賣。”
“至於那些山寇土匪,其實哪有那麼多山寇土匪,都是些窮苦人家,忙了種田,閒了劫道,這才能勉強餬口。我們都是一個地方的,還能講點情面,再稍微給他們點錢,他們就不會為難我。”
易師真道:“你知道窮苦人家的苦,還吞併了你村裡所有人家的田地?”
高老漢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又不是我逼他們的,是他們自己活不下去了,賣給我的嘛!種田本來就是辛苦活,碰到幾個災荒年,沒有收成,人都要餓死,賣田算什麼,賣兒賣女都多得是!真要算起來,還是我養活了他們呢!好傢伙,他們現在活下來了,又後悔了,還埋怨我、汙衊我,你們看著他們窮,就幫著他們說話!”
易師真心裡也有些複雜,他自己也涉世未深,很多事並非看起來那麼簡單,這或許是高老漢的狡辯,但自己也不懂,不懂就最好不亂說。
於是他也不糾結這件事了,而是繼續問道:“那你又賣糧又賣鹽,賣得好好的,怎麼也窮起來了?”
“誰,誰說我窮了?”高老漢瞪著雙眼,卻明顯有些底氣不足,“要不是田州那些紅蓮教的人搶了我的鹽,讓我折了本,我至於這麼難堪麼!”
“紅蓮教?紅蓮教是什麼?”易師真聽得一頭霧水,把目光轉向高人等。
高人等皺著眉頭說道:“紅蓮教是一個專門抓捕和獵殺異族的門派,是由道士成立的,裡面捉妖師、符籙師和煉丹師都有,也有江湖採藥人和朝廷緹騎參與其中,甚至傳聞還有朝廷的很多文官。”
“但他們是高層教徒,主要是管理教眾,人數最多的教眾還是底層百姓和流民等閒雜人等。紅蓮教煽惑百姓,利用他們去搜集異族的情報,並且設下陷阱,圍捕和獵殺異族,然後交給天命坊的藥師,以此牟取暴利。”
易師真伸腿踢了踢躺在地下哼唧的尹道長:“你說說,怎麼回事?”
熊蹯立即道:“哎,哎!秀才,你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踢得,老子就踢不得?”
易師真故作疑惑道:“是麼?我剛才踢了麼?”
尹道長馬上“哎呦”叫喚一聲,瞪著眼睛怒道:“你們讀書人都是偽君子!”
易師真見他這話說得中氣十足,可見剛才自己的診斷還是有問題,估計他的肋骨只是受了點輕傷,內臟根本就沒事,看來自己的確非常缺乏治病救人的經驗。
救治普通人,就交給那些郎中大夫吧,拯救異族,才是他的目標。
想到這裡,他再次伸腳踹在他的肩頭,喝道:“你說不說,不說下一腳老子就讓踹掉你幾顆牙!”
熊蹯把火銃換了個手,捏了捏拳頭,道:“秀才,這次讓我來,看老子不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尹道長立即喊道:“別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真的不知道!”
他說著還來氣了:“我那狗屁師兄連紅蓮教都不讓我進去,他只知道自己發財,我偏偏要多抓點異族,掙得比他還多!我不僅要買下這裡,還要買下白鶴觀,把他趕出去!讓他瞧瞧我的本事!”
易師真見他說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有些失望。
一旁的高人等湊過來說道:“這事他不說也就那麼回事,他師兄肯定是利用紅蓮教,煽動那裡的百姓,讓他們搶了高老漢的鹽,菟族人無鹽可吃,眼睛有了異常,現形了,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易師真有些擔憂地說道:“那豈不是有很多菟族人危在旦夕?”
高人等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