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信聞被易師真說得啞口無言,他從未認識到程朱學說的弊病,也從未去認真思考時代的盛衰弊病,他只是將一切希望寄託在兒子身上,可亂世之中,讀書無用啊!
然而,高人等明顯比易信聞更加見多識廣,他說道:“你說的在理,可並非真理。唐朝的繁華自有千百種原因,本朝的弊病也並非全因異族而生,當你百疾纏身的時候,你治好了一兩種是沒有用的。”
易師真沉吟了一會,說道:“這我懂,但是我不能因為不能治百病就全盤放棄,自怨自艾,總要做點什麼。”
“其實這些話我早就想說了,只是之前我並沒有找到出路。以前,我想著學醫,現在流民這麼多,也能像我爹一樣,能救多少流民就救多少人,也算我的一份貢獻,實現我的價值。”
“可是現在,我的眼前有一條更好的出路,我手裡的鐵靈芝明顯與異族有關,我能汲取他們的天賦,這是上天賜予我的幸運,但同時也是賦予我的責任。恰逢天下因異族變得更加混亂,我沒有別的本事,我只能用它來為異族搭建一座橋樑。”
高人等臉色嚴肅地說道:“你的目標是對的,可是為時代診脈,診了脈之後就是開藥方,抓藥,你的藥方在哪裡,你的藥材在哪裡?”
易師真臉色一暗,道:“這我還沒想到。”
高人等認真地說道:“其實路就在你剛才說的話裡。”
易師真一驚,盯著他。
高人等繼續道:“路是人走出來的,你的鐵靈芝既然可以尋找異藥,你完全可以把這些異藥找出來做藥材,再研製出不同的異方,替所有異族治病,把他們治好成為普通人族。這,或許才是異族最好的出路。”
易師真怒道:“異族的天賦本來就不是病,這不是他們的錯,是別人的排擠讓他們難以生存,你這是歧視侮辱他們!”
高人等也怒喝道:“與眾不同,這就是病!”
易師真一下子萎靡下來,喃喃念道:“與眾不同······就是病?”
高人等指著熊蹯和蘇合香,道:“你問問他們兩個,他們是願意成為普通人族,過普通的生活,還是因為自己異族的身份整天擔驚受怕?還是想和這土墳裡的楊耀嬋一樣,躲躲藏藏一輩子,在人生旅途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慘死他鄉?”
熊蹯和蘇合香臉色憂愁,而易信聞夫妻和老嬸孃他們更是不知所措,剛才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易師真提到他們的話,現在挑明瞭,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兄妹也是異族?
熊蹯想了一陣,說道:“秀才,高先生說得不錯,我寧願打一輩子魚,也不想用傻姑的血來換取金銀財寶,過膽戰心驚的一輩子。”
“血?”易師真看著自己沾滿血跡的雙手,看著塗滿血汙的鐵靈芝,一想到他之前用蘇合香的血液來釀酒,他現在就感到心裡發寒,一種懊悔和恐懼襲來,讓他如澆冰水般寒冷。
高人等冷冷道:“怎麼,慫了?老夫看你剛才說話,口氣狂得狠,付出自己一切,現在就怕了?”
易師真猛抬頭,喊道:“沒有,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
高人等道:“剛才說過了,路是人走出來的,也要一步步走。既然你有這份心,老夫自然傾力相助!”
易師真呆呆地看著他道:“你真的可以幫我?”
高人等沉聲道:“你只看到了異族的表象,對於異藥和異方的世界,你更是一張白紙。異方,並非只能用異族的血肉來譁眾取寵,也能用異藥來拯救世人。”
他拄著竹竿,擺出那副仙風鶴骨的模樣,只是這一次,讓易師真肅然起敬。
高人等繼續說道:“以前沒有和你提到太多,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想走上這條路,你只想做土郎中,你想入贅過幸福的生活,你只想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這些都沒有錯,所以老夫選擇尊重你,選擇離開。”
他臉色肅穆道:“但是現在,你既然要選擇走上這條路,那麼老夫便捨命陪君子,奉陪到底!”
易師真眼神有些凝重地看著他道:“高先生,您到底是何方神聖?”
高人等灑然笑道:“老夫本就一個凡夫俗子,是一介鈴醫,只是偶然的機會找到了一種異藥,古書稱之為‘忘憂草’,是一種可以令人失憶的異藥。老夫從此發現了異藥的世界,不過老夫的研究很淺,還不足以為你指出一條道路,只能陪著你共赴這刀山火海。”
易師真疑惑道:“刀山火海?”
高人等旋即嚴肅地說道:“沒錯,關於異藥的世界,幾乎等同於一片空白,世人知之甚少,只有古書上的零星記載,殘片斷章還不知可不可信。所以,你要用神農採百草的毅力,更要有試百毒的勇氣,這不異於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