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師真想了一下,道:“把他支開,讓他去郊外去遛幾天馬,然後悄悄地把秦邦相招安了。”
高人等道:“然後呢?等著尤太監氣急敗壞地告狀?說他矇蔽聖上眼線,擅自用權,以圖私利?這可是欺君罔上,是要被砍頭的!”
易師真低頭沉思,想了很久,他才發現除了因勢利導,還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對付尤太監,但他嘴硬道:“不想了,反正老子不會招安一個仇人!”
高人等笑道:“這就是你們和他的區別。易秀才,你是從小熟讀聖賢書之人,當然懂得三綱五常,程朱理學更是弘揚道德倫理,所以你才會愛憎分明,但也會被情感矇蔽了理智。”
易師真道:“沒有愛憎的人,還是人嗎?”
高人等道:“當然,只有人有良知。比如,你與他有仇,他選擇殺了秦邦相,會讓他糾集收攏而來的人作猢猻散,然後這些流民盜寇如白蟻噬木般危害田州百姓。相反,你雖然與他有仇,但是招安他可以讓田州百姓不受影響地生活,不用為了戰亂而憂心奔命。你選擇哪個?”
易師真道:“只要我殺得快,那些人便沒有作惡的機會。”
高人等追問道:“如果招安了他,比叛軍們不能作惡的作用更大呢?利用他們,比他們作惡對百姓來說要好上十倍百倍呢?你是會選擇報仇,還是招安?”
“我······”易師真一時陷入兩難境地,不禁惱道:“你說的根本只是假設,招安一個普通叛軍頭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作用?”
“這你可能就要去問王卓仁了,他必然有自己的理由。”
高人等解釋道:“不過,這就是你們和他的差距,王卓仁的心中只有良知,良知就是做正確的事,而不是舒服的事。報仇很舒服,但是招安讓百姓安穩生活才是正確的。”
“然而,有良知僅僅是第一步,去堅定執行才是最重要的一步。這就是王卓仁創立的學派,比天理和人慾更重要的是良知,真理全在人心,他的學派更注重務實,而不是空談仁義道德。”
“只要能達到致良知的目的,就會拋棄愛憎,拋棄道德,卑躬屈膝也好,低三下四也罷,能達到目的的手段,都是好手段。”
“就算他這件事會遭受非議,認為他存著私心,只顧師徒情誼而濫用職權徇私,或許會因御史言官的諫議而丟官削爵,他也在所不辭。”
“這就是他創立的學派的風格,聖賢之道,是做出來的,而不是說出來的。”
易師真從高人等的話中思考了很多,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請教高先生,王卓仁先生的學派叫做什麼?”
高人等眼中閃著光輝,正襟危坐,道:
“心學。”
······
斷藤峽中,一處剛開拓出的廣場旁,一群人站立,議論紛紛。
人群中,一身道袍的洪德青臉色慌張地問道:“莫大人,怎麼辦,我們派出去的人在騰象縣見到了我師弟說的那個小子,他竟然真的混入了秦府,好像還和秦章處的不錯,他不會真的要帶兵來對付我們吧?”
莫應發臉色雖然難看,但依然說道:“就憑他一個乳臭未乾的窮小子?他敢!”
郭索在一旁冷冷道:“那可不好說,那小子本事不大,膽子倒挺大,他在蘄州縣為了逃獄,一把火直接焚燬了縣衙的監牢,還在監牢裡傷了好幾個人,其中一個人可是和朝廷各監司大有關係的老太監,那老太監剛告老還鄉,可是連司禮監都要禮讓三分的。”
莫應發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這時,有人跑了過來,慌慌張張地說道:“不好了,莫護法、洪法師,族長傳來訊息,說他看到了有一個將軍帶著兩個朝廷大官去了秦府,好像那個姓易的小子也去迎接了。還有教徒看見騰象縣縣城郊外駐守了大批的朝廷兵馬!”
莫應發臉色鐵青,握緊拳頭猛擊自己手掌,道:“糟了,他們肯定來對付我們的!那易小混蛋不知道給秦章灌了什麼迷藥,竟然引來了朝廷的兵馬,這回麻煩了!”
洪德青也慌了,問道:“莫大人,咱們該怎麼辦,朝廷的兵馬咱們可對付不了,要不,咱們還是跑吧?”
莫應發看了看眾人的臉色,然後看了一眼遠處臨時搭建的臺子,咬了咬牙,道:“為了師父,這回老子拼了命也要完成任務。”
郭索冷笑道:“怎麼完成?朝廷的兵馬一來,咱們逃都逃不掉!”
莫應發的臉上獰色一閃,道:“既然不能逃,那就把事情搞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