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前任皇帝聽說了這件奇事,十分感興趣,那皇帝本就愛玩,於是把他從大牢裡轉移到皇宮之中,關入一個叫做‘豹房’的大宅院。”
“那狗皇帝對熊蹯爺爺日益變形的體格十分好奇,為了有地方豢養他,還專門在那座大宅院裡挖了一個巨大的坑,隔三差五就來看他,給他餵食,看他狼吞虎嚥,還讓他跟其他野獸打鬥,導致他傷痕累累。”
“直到有一次,熊蹯爺爺趁著那些守衛放鬆了警惕,死命逃脫了出去,但是他內心怒火太盛,於是他大鬧京城。百姓們只看到一個比城牆高的巨獸,在京城裡翻江倒海。他在京城四處放火,整座京城至少有三分之一燒了起來,火光沖天,但在錦衣衛和捉妖師的聯合追捕下,他最後死在了京城。”
“但是從此天下也知道了我們巨熊族這個異族,然而那皇帝對此十分生氣,貶低我們巨熊族,說我們是烈性野馬,難以馴服,以後再有同族,重金懸賞捉拿,交給軍隊,當牛做馬,直到磨掉我們的野性。”
“於是我們從巨熊族變成了烈馬族,我也變成了軍隊裡的一頭坐騎,一開始被捉妖師賣到南直隸的軍隊裡,後來嫌我吃得太多,他們軍隊又經常不打仗,不划算,所以幾經艱難輾轉,我才流落到了這裡。”
熊三叔的這番話聽得易師真和熊蹯是驚心動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他們兩個眼神呆滯地想象著那一番激烈的掙扎與抗爭,可最終無辜被殺的悽慘悲劇,那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巨熊族從與世無爭到淪為坐騎的命運,著實讓人憤怒和酸楚。
易師真深吸了一口氣,從沉痛中拔出來,問道:“熊三叔,請問熊胖父親又是如何來到蘄州,並在那裡紮根呢?”
熊三叔卻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我也沒想明白,想是熊蹯爺爺的妻子在長白山被圍殺的時候,正好不在場,逃離了那場厄運。”
熊蹯也回過神來,眼睛通紅,問道:“那我哥,是不是回京城報仇去了?”
熊三叔嘆息道:“我最後和他們分開的時候,也沒有問出來。不過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的父親,和你的父親,都曾莫名地失蹤,最後屍體也找不到了。”
熊蹯記起來小時候父親的確是突然有一天失蹤的,那一天他哥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知道些什麼,可是又無法接受,很是痛苦。
熊三叔說道:“原來,他們是不想等到自己體型變大,引起捉妖師的注意,讓他們來獵殺自己,也不想重蹈覆轍,所以,他們選擇逃入荒山野嶺之中,自行了斷。這也是我從南直隸軍中的其他巨熊族人口中知道的,這已經成為我們走向死亡的一種規則。”
“啊?”
熊蹯聞言,跌坐在地上,一時無法接受,表情和那一天他哥的一模一樣。
易師真默默地蹲下去,伸手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他。
熊三叔嘆氣道:“你也不必太過悲傷,這種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就算他們不自己了斷,也活不了太久。”
易師真抬頭道:“什麼意思?”
熊三叔沉聲道:“我們巨熊族,生來體格敏捷,幹什麼都十分得心應手,可以說是心靈手巧,追風趕月。原本,當我們的體型變得巨大之時,就是我們最強大的時候,可也是我們離死亡最近的時候。”
“因為我們的天賦達到最強盛的狀態,但我們的生命也會在那段時間急劇消耗,死亡很快就會到來。”
易師真低頭念道:“最強大的時候,就是最接近死亡之時?······”
熊三叔抬起頭,看著被牢籠封印住的天空,緩緩道:“與其說,這是我們巨熊族的命運,還不如說是天下所有異族不可逃避的宿命。我們就像那天空的焰火,嘭一下炸開,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短了啊······”
熊蹯心中一痛,道:“所以說,三叔你······?”
熊三叔苦笑道:“我?時日無多啦!”
易師真心裡也不好受,心道,這或許就是異族擁有強大天賦的代價吧!
但是現在他還需要安慰發愣的熊蹯,說道:“熊胖,你別急,別傷心,有我在,我一定能找到屬於你們巨熊族的異藥,拼了命也要研製出異方,來治好你們的病症,讓你們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結局!”
熊蹯低垂的頭慢慢抬了起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裡露出幾絲清醒,他點了點頭,道:“秀才,我信你。”
易師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聽到他這麼信任自己,明明有些欣慰,可反而喟嘆一聲,幽幽道:“你要知道,大多數人,連焰火都做不成呢······”
他想起了在科考場上那些年長的考生,有的人七八十歲了,考了一輩子,也並無半分功名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