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陰謀 定德六年五月,青山縣陳主簿……
定德六年五月,青山縣陳主簿的兒子出嫁,十裡紅妝,排場極大。
沿途的百姓們撿著拋灑在地上的銅錢,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捧著銅錢大聲對紅轎子喊著吉祥話。
青山縣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熱鬧了,被人津津樂道了兩天。有路過青山縣的過路人好奇地問當地百姓:“陳主簿的兒子嫁給誰了?”
當地人熱情地告訴她:“哎呀,是我們縣的楊秀才!今年剛中的秀才呢!”
那過路人忍不住感嘆道:“這公子真是嫁了個好人家啊,他家裡人可真有眼光。”
“那是!陳主簿夫郎去得早,就留下這麼一個兒子。陳主簿怕孩子受委屈,都沒再娶,那可是把他當眼珠子疼得,千嬌萬寵長大的,妻主當然不能馬虎。”搭話的男人說得認真,彷彿這兒子是他自己生的一樣。
隔壁賣炒貨的小販聽了她們的對話,也興致勃勃地加入進來:“你們聊含章公子啊,人家那是天生的享福命!模樣標誌,人又禮貌了,來我這買零嘴兒都說謝謝呢。”
“這樣啊,合該這樣的公子嫁個好人家。”過路人總結了一句。
……
陳大人的侍女燕柳在街上聽到了眾人的議論,喜笑顏開地回去跟陳大人稟報。
“大人,人人都誇公子嫁的好呢,您的苦心沒有白費。”
燕柳最是瞭解主子,她為公子的婚事操勞了許久,連換親的事都做出來了,所求的不過是自己的孩子能夠過得好些。
“這孩子太過懂事,許了錢家那樣的親事也不反抗,我做母親的,又怎麼忍心真的將他嫁去。”陳主簿嘆了口氣,但語氣中有欣慰:“但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總能將日子過好的。”
燕柳忙說:“是呢,那楊貞是要考進士的,說不準能給公子掙個誥命回來。”
陳大人喜歡聽她說這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轉而問向另一個人:“錢家,現在是什麼情況?”
燕柳壓低了聲音道:“錢蓉染了賭癮,一直在敗空家底。錢家主很生氣,但是又越不過錢主君去教訓她。”
錢家的發家全靠著那位主君的嫁妝商鋪,以至於錢家主在家裡一點也說不上話,更別提管教女兒。
陳主簿語帶譏諷:“就是這樣的人家。我們當年,就是求了這樣的人家。她們竟然還敢折辱阿淩……”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燕柳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聲嘆息。
這事還要從陳大人捐官說起。
陳大人本名陳知念,與青山書院的陳夫子陳知意是親姐妹。陳家是讀書人,卻清高傲氣,看不起官場,對陳知念想做官頗有微詞。陳知念與母父大鬧一場,自己去考學,可惜一直沒能考中秀才。等她回家,母父都已故去。
靠著家人留下的微薄遺産,姐妹倆相繼娶親生子。但陳知念沒有放棄做官,某一天她得知,花三百兩銀子可以捐官,便求姐姐借她銀子。卻被姐夫林氏回絕了,陳知意也教訓她不要想著走捷徑,當不上官,做些別的活也能生存。
陳知念倍受打擊,但做官已經是她的執念。她是聽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長大的,心氣又高,又怎麼能接受去從事其他行業。
唯一支援她的人,只有她的夫郎季淩。他相信她只是被埋沒的金子,他相信她一定能夠出人頭地。他讓她好好讀書,而他則沒日沒夜地做手工活補貼家用,哪怕懷著身孕,也沒有停歇過。
誰知他做的竹編很受歡迎,隔壁青溪縣的錢家主君見了以後很是喜歡,不僅包攬了他的竹編,還特意來結交他。季淩善解人意,說話又讓人心裡熨帖,錢家主君越發喜歡他,常常邀他過去玩。一來二去,兩人也親近起來。
陳知念捐官的錢快要攢夠了,季淩很高興。只是後來他生下陳含章後,身子不爽利,又貼進去一些吃藥的錢,還差五十兩銀子。
陳知念一字不提,但他心裡都知道,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心如刀絞。輾轉反側了幾日,他最終一咬牙,求到了錢家主君那裡。
五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但對錢家來說也不過如此,更何況是有如此手藝又貼心的朋友。錢家主君本已做主,將錢給他。而那日,錢家主恰巧回家,第一次見季淩,頓時看呆了,移不開眼,忍不住上前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