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點頭應下,反正賈璉挺識時務的,又會說話,奉承你的時候,那叫一個舌燦蓮花。
兩人離開巡鹽禦史府,一路往熱鬧的大街去,走走停停,邊逛攤位邊聊天。
賈璉說一些這些天出門,聽過的趣事,偶爾會講哪家的吃食知名,哪家書鋪有孤本之類等等。
蘇葉有一搭沒一搭聽著,路過一家熱鬧非凡的酒樓時,抬頭看了一眼。
賈璉會意,立刻道,“走了一路,也到正午時分,這鮮味樓是揚州最有名的酒樓之一,今日我做東,請表弟上去嘗嘗鮮?
蘇葉點頭,和他一道上去。
酒樓很大,三層高,第一層大多是普通百姓,第二層人數少點,桌與桌之間用屏風隔開。最上層是包廂,人也更少。
兩人上樓,就聽到一道聲音在介紹,“賈兄,您可要好好嘗嘗,揚州近年來出現一絕味,名‘三絕’,聽說是非常稀少的魚類,肉質非常鮮美,用來熬煮魚湯,能鮮到把舌頭吞下去。”
“有所耳聞,奈何家貧,只是聽說過罷了。還要多謝冷兄款待,讓有幸見識這等美味。”賈雨村的聲音響起。
蘇葉轉頭看去,就見之前見過的文士坐在窗邊,對面是一個穿著綢緞,富態的商人。
“誒,賈兄客氣了,在這裡遇到就是有緣,請!”那商人笑道。
賈雨村喝了一口魚湯,大為贊嘆,“果然鮮美至極,這種人間至味,想來就是那些大官都未必能嘗到。”
“那您是小瞧了那些鐘鳴鼎食之家,那些仗著祖宗餘蔭的富貴家族,那個不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那一個個的,把食物都做出花來了。不說別的,就那榮國府賈家,做一道茄子,就要用十幾只雞來配,那味道真真是鮮得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果然是崢嶸軒峻,繁盛已極啊!”賈雨村感嘆。
“可不,說來這賈家還出了一樁奇聞,京城至今津津樂道呢,”冷子興被激起了談興,當即抑揚頓挫道。
“哦?願聞其詳!”賈雨村來了興趣,把碗裡的魚湯喝完,目光炯炯聽著。
蘇葉和賈璉對視一眼,也不去三樓了,找了一個冷子興背對著的位置坐下。
賈璉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這人是誰,怎生對賈家的事如此清楚?
茄鯗這道菜確實是賈家廚子研製出來的,外面沒有,如果不是對賈家極為熟悉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且這人出現在揚州,一看就是富商打扮,對著賈家指指點點,讓賈璉這個長子嫡孫終歸有點不痛快。
蘇葉笑笑,示意小二上前,點了幾道招牌菜,給自己要了一壺茶,給賈璉點了一壺酒,邊欣賞窗外風景,邊聽隔壁的談論。
和原著冷子興評價賈家‘外面架子雖未倒,內囊卻已盡上來了,日暮西山之相’不同,這次倒正面評價為主。
“這樣的詩禮之家,教育不同凡響,即便二代們不甚出息,寧府那邊敬老爺好道,俗世一概不管,榮府這邊赦老爺一味沉迷金石古玩,政老爺又不通俗物,不是那做官的料。可到了第三代,卻又顯出不一般的氣象來。”
“這都多虧了當年榮國公賈代善聰明有遠見,為長子賈赦娶了張家女為妻。張家你是讀書人,肯定知道。”
賈雨村點點頭,“當之無愧的文壇魁首,這些年張老太爺退下來了,可他的長子已經成了翰林院掌院。”
翰林院可是讀書人科舉進士後,必先去的部門,所謂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說一句翰林院掌院是文人之首不為過。
“不錯,這赦老爺就是張老太爺的女婿,唯一的嫡子是老太爺親外孫,自回京後,老太爺就把這外孫帶在身邊教養,順帶地連那二房的珠大爺也一併收了。要不說張老太爺是魁首呢,還曾擔任太子太傅,那教學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長房長子賈璉,本是一個浪蕩子,和京城那些鬥雞走狗的紈絝不差什麼,可到了這老太爺身邊,竟一併改了,兩年前還考上了秀才。而那二房的珠大爺更了不得,今次參加春闈,已然高中,雖只是進士第九十八名,卻也光耀門楣。長房有爵位,二層出人才,可不是再次鼎盛之相嘛,要不說大家族喜歡聯姻呢,這就是聯姻的好處。要不是有張老太爺這樣的姻親在,我看那賈家第三代想要出息,恐怕也困難。就像那寧府的賈珍,沒人管盡胡作非為了,恐怕這以後的族長之位,都要保不住嘍。”
“不至如此,寧公和榮公可是親兄弟,”賈雨村擺擺手,“對了,你說的奇事是?”
“哦,這個啊,說的是那榮府二房政老爺的嫡次子,一落胎嘴裡就含著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上面竟還有許多字跡,於是取名寶玉,你說奇異不奇異?”冷子興道。
“倒真奇異,只怕來歷不小,”賈雨村道。
“眾人都如此說,不過啊,這玉可是犯了皇家的忌諱,”冷子興冷笑道。
賈雨村想了想,立刻明白,歷來玉代表皇家,玉璽更是皇權的代表。
那銜玉而生自然會受皇家忌憚,“可惜了的。”
“不可惜,”冷子興喝了一口酒,搖搖頭,“要不說結一門好親能旺家呢,有精明的張老太爺在,當即看出了不妥,立刻出主意,讓賈家遍找高僧道士,讓他們給寶玉測命,你猜怎麼著?”
“可是……那棟梁之材?”賈雨村遲疑,身為臣子,最好的評價就是棟梁了。
“非也,一曰大儒,教書育人,二曰與佛道有緣,可出家去,就是沒有一條是說適合當官的,”冷子興道。
賈雨村恍然大悟,“是該如此,是該如此,”這三條出路不涉及皇權,也不參與朝政,皇家才不會心生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