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柳霞不喜歡小姑子,甚至隱隱厭惡,但她不敢表現出來。
因為她知道,比起自己這個妻子,丈夫更在意的還是妹妹,所以她一直深深壓抑著。
柳霞的去世讓她感到快意,再漂亮再有才情又怎麼樣,還不是早早就死了。
從此她就能霸佔丈夫全部的心,不會再有人插入他們夫妻之間了。
可想是這麼想,當真正面對丈夫的時候,她的自卑再一次冒了出來,尤其她還藏著那樣的秘密,愈發的心虛。
柳霞低下頭,不敢與丈夫對視,害怕他看穿自己的心虛,擔憂丈夫知道自己做過的那些錯事,從而厭棄於她。
陳景軒不知道這些,只以為她在難過,柔聲安慰,“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知道銘哥兒去了你傷心,但人總是要超前看的,你要怪就怪我,別責怪自己……”
“沒有,”柳霞忍不住反駁了一句,銘哥兒好好的,她不希望從銘哥兒父親嘴裡聽到詛咒他的話。
“什麼?”陳景軒不解。
柳霞不意自己竟說了出來,忙連連搖頭,“不是,我是說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馬道婆,對,都是因為她,要不是她,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死。”
我說是鈞哥兒,不是銘哥兒。
她在心裡默唸大兒子的名字,不想因此詛咒到活的好好的小兒子。
陳景軒神情一頓,往隔壁撇了一眼,再一次對上了那雙怨毒中帶著瘋癲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寒。
柳霞沒覺察出他的異樣,越說越順口,毫不猶豫地把鍋扣到馬道婆身上,甚至還帶上了陳夫人,“我也不知道她是那樣惡毒的人,孩子生病了,我著急不已,太太說認識馬道婆,能畫符驅邪,許多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都會請她去,據說效果很好。”
“我以為太太是好心,是我大意了,太太作為繼母,對您……和妹妹本就不上心,又如何會擔心我們的孩子。但當時我病急亂投醫,聽到訊息就請了她來,沒曾想,這竟然是個惡貫滿盈的。知道她曾經做的事後,我後悔極了,都是我害了孩子,要不是我請了馬道婆,她也不會死,一定是馬道婆做了什麼法,害死了我們的孩子,嗚嗚嗚……”
她哭得真情實意,情感流露真摯,就彷彿自己真心懊悔請錯了人,以至於害了孩子。
然而陳景軒卻彷彿靈魂一下子被抽離,神魂不在這個空間一般,所有的情緒都離他遠去,只有隔壁那雙怨恨詭譎的眼神,吸引住他全部注意。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怨毒,憤恨,詭異中帶著譏笑,有嘲諷,有譏誚,嘲弄傻子一般看向他,好似在說:哈哈哈,你這個傻子,你的妻子在惺惺作態騙你,蠢貨,你竟然還相信了,實在太蠢了!
陳景軒搖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不然怎麼會産生這樣離譜的想法?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重新看向哭得幾乎要厥過去的妻子,張了張嘴,竟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我都知道,我都明白,這不是你的錯,莫要再傷心了。”
“嗚嗚嗚……”柳霞撲到他懷裡,又哭了好一會兒,直到差役過來說時間快到了,才停下來。
柳霞擦擦自己的眼淚,讓柳嬤嬤把自己帶的東西拿進來,一個大大的食盒,和一個包裹。
包裹開啟,最上面放著筆墨紙硯和書本,是陳景軒開口要的,下面是一套厚棉衣。
柳霞服侍他換掉身上這件又髒又舊的,柳嬤嬤找差役要來了熱水,她親自服侍陳景軒擦洗幹淨,打理好頭發,讓他即便在獄中,也不顯得狼狽。
然後是食盒,開啟來,裡面竟然是一個小巧的溫鍋子,下面放了無煙碳,點燃就可以給上面的食物加熱。
“這個您留下,我找叔叔打點了差役們,讓他們盡量給您提供熱水,到時你把食物和水放裡面熱一熱,就不用吃冷食了。”柳霞溫柔道。
陳景軒頓了頓,拿起筷子吃起來,“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是你的妻子,”柳霞越發溫柔,深情的看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陳景軒一時竟有點食不下咽,即便這是他近一年來,吃的最好的一頓。
勉強讓自己吃下去一半,他把暖鍋蓋上,打算把炭火熄滅。
“別忙了,不是還想寫字嘛,有炭火在,可以暖暖手。您放心,二叔會讓人送來木炭的,”柳霞溫柔地阻止他。
陳景軒沒說什麼,詢問了一些家裡的情況,還有宮中義忠郡王的訊息。
說道義忠郡王,陳霞的情緒明顯高亢了一些,“老爺結識了夏公公,就是皇上身邊的夏金忠公公。”
“我知道,”陳景軒點點頭。
“夏公公非常好心,時常送一些訊息到府裡,郡王爺一切都好,能吃能睡,被二十幾個宮人照顧著,皇上時時垂詢,隻日前得了風寒,不過聽說已大好了。”柳霞說著說著,臉上露出思念的表情。
陳景軒沒察覺意外,畢竟在他眼裡,妻子和自己一樣疼愛妹妹,那對於妹妹的孩子,唯一的外甥,又在她身邊養過一段時間,懷念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