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身看起來是肉身,也不過是靈體的一部分。
所以火焰於他們而言,就彷彿揮之不去的寄生蟲一般,端得讓人討厭。
偏偏這火焰一般的方法撲不滅,且寄存後也不好剝離,所以仙界不允許存在。
而陰界就更不用說了,地府要是出現這東西,那只有一個下場,燒上千萬年不熄,直到陰界所有陰靈之氣全部焚燒幹淨。
可陰界誒,陰靈之氣怎麼可能燒得完,且能源源不斷地産生。
這也就意味著,陰界從此不再是地府生靈聚居之地,而變成了一片火海,無物可以靠近。
所有它不入天界,不下地府,就更不可能存在人間了。
偏就有這麼一個奇葩,讓萬熄火寄存在了靈體當中。
按理來說,這火早就把鄭竹的靈體燒得一幹一淨了,偏偏他又寄生在竹節上。
而竹節有一個特性,那就是燒不壞。
好家夥,相生相剋啊,達成完美平衡。
可即便不會死了,鄭竹的靈魂也絕不好過,日日夜夜被焚燒,就是日日夜夜的煎熬。
也難為他還能保持靈臺清明,沒有變得瘋瘋癲癲。鄭竹略微低下頭,面上悲痛一點點沁出,“我是人!”
他給自己下了定義,隨即又忍不住苦笑,“可我真的還是人嗎?”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鬼東西。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人不人,妖不妖,還得從當年那場大火說起。
萬念俱灰間,鄭竹已然沒了活下去的心氣,於是想到了死,幹脆放一把大火,一了百了,也好過在這人間受苦。
或許是他想放火的念頭太過於強烈,大火真的燒起來了。
鄭竹也不確定,是自己打翻了燭臺,還是怎麼的,總之,熊熊大火蔓延整座屋子。
就在他恍惚之際,突然聽到母親的大哭,“兒啊,我的兒啊,你快醒醒。”
鄭竹心神震顫,回神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他怎能如此不孝,居然放火要燒死自己的母親。
他忙爬起來,不過大火撩到衣服上,沖出了房門,跑到母親的房間,沖進去,背上母親就往外跑。
然而這火勢實在太大,他左支右絀,找不到合適的出口出去。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同窗的聲音,“鄭竹!鄭竹,你在哪兒?”
他精神一震,不知打哪生出的力氣,大喊一聲,“接住!”
話音剛落,就把背上的母親甩了出去。
因為力氣過大,他整個人因為反作用力,倒在了桌臺上,後腦勺被磕出一個大洞。
無盡的鮮血流出,染紅了這個用竹子做成的桌臺,火光乍起,比鮮血還要紅的火焰,把他連人帶桌臺都燒成了灰燼。
鄭竹的記憶中,他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至於之後他是怎麼清醒過來的,又是如何變成這個鬼樣子,則一無所知。
另外,他醒來後,人間早已過了百年,滄海桑田,又歷經戰亂,早已找不到同窗和母親的下落。
他不知道母親是否得救,又是否治好病活了下去。
他只知道,是因為自己想要放火,母親才遭了無妄之災,而父親的屍身也被燒成了骨灰。
他愧疚難當,痛苦萬分,一直渾渾噩噩遊蕩在人間。
他想要尋找母親,又不知該如何做,只能日日夜夜懺悔,任由那火焰焚燒自己的靈魂,以此來贖罪。
從清醒到現在,他已經漂泊了十年,這十年在嚴寒與酷暑中踽踽獨行,受盡欺辱和白眼,可他覺得這都是他該得的,且從不接受別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