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一路平靜,並沒有遇到意外,直到在距離南安府百裡外一個小鎮落腳。
此鎮比較貧瘠,只有一家客棧做著生意,也不大,只三四間門房而已,房內的擺設極為簡陋,好在收拾的幹淨。
白五爺是住得慣高枕軟臥,也能野外露宿之人,自然不會嫌棄,只不過這客棧實在小,即便隔著兩間門空屋子,以他的耳力,亦能聽到最右邊那間門,傳來的小孩啼哭之聲,斷斷續續的,卻一整晚都沒停,惱人的緊。
一晚上沒休息好,白五爺到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覺得此事頗為蹊蹺,幹脆等天亮,就過去看看。
正好看到一個山西人,開啟房門出來,徑直下樓去吃早飯,透過門縫,只見一七八歲左右的男孩,蹲在角落,腦袋埋在胳膊裡。
白玉堂心裡思量,或許遇到了拍花子,可看情形又有點不像。
如果是拍花子,會盡量把小孩子綁著,然後關起來,離開的話總得一人看守。
而這山西人卻房門大開,見有人來也不慌張,而是自顧自去廚房,好似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過於坦然了。
既然他都如此正常了,白玉堂索性也不妄做小人,直接開口詢問,“朋友,你孩子是不是病了,為何晚上一直啼哭?”
那山西人道,“叨嘮這位爺了,實在是孩子不聽話,我就餓了他兩頓,大抵是餓得難受了,忍不住哭了吧。”
白玉堂微微皺眉,“如何不聽話,餓著是要壞身子的。”
他見那小孩微微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眼睛圓滾滾,面板白皙,再加上穿著打扮,是個南方人的樣子,和這山西人完全不一樣。
他心下狐疑,兩人不像父子啊。
“我也沒法子嘛,這孩子太倔,讓他喊爹怎麼都不肯,”山西人道。
“這孩子是你買來的?”白玉堂挑眉。
“是的哩,花了我五兩銀子,買來當幹兒子的,一路上哄著他吃,哄著他喝,結果連叫爹都不肯,這要是帶回去,我家婆娘肯定是不依的。”山西人道。
白玉堂一思量,當即明白是怎麼回事,恐怕小孩不是這山西人買來的,而是從什麼地方撿來的,見長得精緻好看,打算哄人叫爹,然後好給賣了。
依照大宋的律法,不允許買賣人口,但有時候光靠律法,是禁止不了的。
像這麼大的男孩,大多賣到那些偏遠山區當絕戶人家的兒子,這種地方,只要族老認可,記上族譜,就成了一家人了。
像這種地方的孩子,都是十一二歲後養住了,能幹活了,才會去官府登記,因此只要族老不管,外人也不會知道這是買來的。
“既是如此,這孩子看來是和你沒有緣分,要不這樣,我出五兩銀子,你把他讓開我?”白玉堂道。
那山西人眼珠子一轉,打量白五爺身上精緻的白袍,有心想漲漲價,可接觸到他背後的大刀,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造次,喃喃道,“五兩銀子買來的,一路上吃喝也是花了錢的,這位爺,我可是虧本了。”
雖然知道他在信口雌黃,白玉堂也沒有揭穿,而是從懷裡掏出七兩銀子,“夠不夠?”
“夠夠夠,”山西人喜笑顏開,“那小孩,你快跟著這位爺去,機靈點,莫再這麼倔了,是要挨的。”
小孩抬起頭來,看了少年華美的白玉堂一眼,頓時被他的氣勢懾住,乖乖跟著走。
兩人離開了客棧,找到一餛飩攤,要了滿滿兩大碗。
白玉堂一路什麼都沒說,等待餛飩的空檔,也沒有詢問,只是默默等著。
等小孩從低頭不敢言語,到悄悄抬頭打量他,再到餛飩端上來,小孩吃了個肚皮滾圓。
終於吃飽了,小孩確信白玉堂不是那壞人,方才開口,“你被騙了。”
白玉堂看他,沒有說話。
小孩抿了抿嘴,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我是他撿來的,並沒有花錢,五兩是騙你的,吃喝也用不上二兩。”
實際上,他不過吃了幾個餅子,那山西人吝嗇,好幾天才給他四個餅子,這才餓得受不了,晚上偷偷的哭。
“我知道,”白玉堂點點頭,不顧小孩驚訝的神情,詢問道,“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小孩眼前一亮,“真的嗎?”
白玉堂點點頭,“看得出來,你是好人家的孩子,記得家裡的地址嗎?”
這孩子白白嫩嫩,口齒伶俐,且眼明心亮,一看就是精心教導過的,家裡條件一定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