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為自己也倒了一杯,默默喝著,沒有催促,也沒有詢問,似乎在等待對面的姑娘整理思路。
蘇葉見他如此善解人意,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忍不住起了促狹的心思,“我有兩個忙需要幫,一個殺人,一個救人,但我只要你幫一個,不然我會不好意思,你要幫哪個?”
花滿樓微微歪頭,認真傾聽,聽完也沒急著發表意見,而是道,“兩者有聯系嗎?”
“是的,”蘇葉笑了,“如果你決定救人,那我或許就來不及殺人,我會死。如果你決定幫我殺人,我或許有機會活著,卻要一直忍受疼痛的折磨,花滿樓,你幫哪一個?”
花滿樓微微皺眉,已經猜出了這裡面有很大的問題,“為何殺人?你生病了嗎?是否可以讓我幫你診脈?”
久病成醫,更何況花滿樓還是一個江湖人,在醫術上有不錯的造詣。
蘇葉歪了歪頭,俏皮的吐吐舌頭,可她如今這副鬼魅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反而像深深厲鬼,來到人間來索命。
“因為要報仇啊,殺父滅門之仇,”她幽幽的道,“不報仇,我連死都不敢死呢,不然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先父。”
花滿樓額頭上的皺紋更深,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他嘆息道,“我為你診脈。”
蘇葉伸出手,想知道他是不是能為自己解除透骨釘這個大麻煩。
花滿樓摸到一隻粗糙的手,面不改色,只是心下一沉,很少有人連手腕都怎麼痕跡斑斑。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越來越嚴肅,到了最後,甚至忍不住露出冷意來。
花滿樓從沒這樣冷過,也從不會這樣冷。
可這一次把脈,他卻覺得冷到了骨子裡。
他艱澀的開口,“是誰……把你打成了這樣。”
“我娘,”蘇葉漫不經心的道。
花滿樓心下一寒,雖然已經把到,面前姑娘這是從小受的傷,並且持續不斷,傷痕伴隨著她的成長,造就了現在強弩之末的模樣。
“為何?”他實在想不通,為何有母親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這可不是一般的傷,是有內力之人,把內力灌注到鞭子上抽打出來的,不僅痛入骨髓,還極不易好。
除此之外,從皮肉到骨頭到內髒,就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這哪裡是一個母親,仇人都沒有這麼狠的。
蘇葉把玩著面具,笑了笑,“因為我父親背叛了她,娶了別的女人,所以她打我洩憤。”
她說的格外輕松,就好像不是自己經歷的一般,事實上,她只想嘆息,為原主可憐的一聲。
然而這聲輕嘆響在花滿樓耳邊,就猶如重錘一般,擊打著他的心靈。
他知道這世間有惡,最大的惡豈非父母厭惡折磨孩子?
蘇葉笑笑,“那都不是重點,我只想知道,這透骨釘可能拔除?不除的話,我就只能活三個月了。”
花滿樓閉了閉眼,第一次覺得有點無力,“那釘子用了特殊的手法,貿然拔除,上面附著的內力會沖擊人體的奇經八脈,你沒有修習過內力,無法抵抗,很可能直接……”
最後兩個人他不忍說出來,蘇葉替他回答,“暴斃。”
這話說完,兩人一陣沉默。
蘇葉在思考那手法,是單瘋婆子一個人會,還是其他人也有可能會?
花滿樓頓了頓,開口道,“請你住在百花樓,我會通知陸小鳳過來,他或許有法子。”
這是第一次,他用了強硬的語氣,實在是不忍心女子一人在外。
要知道那透骨釘時時刻刻都折磨著人,讓人疼痛難忍,這女子一絲異樣都無,呼吸平緩,要不是他把了脈,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忍受這非人的痛苦。
花滿樓如何能放心,生怕一個不注意,眼前的姑娘就離開了人世。
溫柔的花滿樓,陡然變得淩厲,卻是為一陌生的姑娘,一個不漂亮,貌若鬼魅的女子。
陸小鳳要是知道了,大概也會頗覺奇怪吧。
偏偏蘇葉還是笑嘻嘻的開口,“所以你決定救我,讓我想想,該找誰幫我殺人,你說的陸小鳳行不行?”
花滿樓不答,徑直安排好了蘇葉的房間。